“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我想李婶辞职或许和这有关。”李胜边说着边拿着手机向大门外走去。
顾不得多想，周妍立马跟了上去。刚跨出大门，一股凛冽的风从脖子里穿过，寒气直透体内。
“冷吗？”李胜似背后长了眼睛，转身看着她说道，说完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围巾，劝道：“把围巾围上吧！”
周妍看了他一眼的穿着，只套了件毛衣，看上去很冷。不过她什么话也没说，随意地将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几圈。戴上围巾之后，身体的确暖和了不少。
其实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此时面对李婶的事情，特别是事关李婶辞职的原因，其它什么事情她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她默默地走在李胜身后，等着李胜主动开口。
夜晚的屋子，似乎有着一股永恒的宁静。
李胜似乎在酝酿说辞，并没有马上开口说李婶的事情。周妍默默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向前大踏步走去，肩膀有节奏的晃动着。
老实说，她并不完全相信李胜的说辞。
人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此后就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信任，至少于她而言，是这样。不过，李胜的解释或多或少地消除了周妍的戒备心。
直到走到平日的那条石子路上，李胜才开口。
“李婶……你知道吗？她的腿伤已经有20来年了。”
似乎为了看清她的表情，李胜特意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她，等待她的反应。手机光线随着他的动作，一瞬间全都打在她脸上。
“……”她微闭上眼，偏过头，在对方看不见的角落皱起了眉头。
好在很快，李胜就转头继续向前走去。
“据说，当时情况非常严重！在医院里住了大半年。”
“伤得这么严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周妍忍不住开口。
“这还是我偶然听到的。”李胜压低了声音说着这句话，周妍听得不甚清楚。
“什么？”周妍反问。
李胜再一次转身看向她，“据说，那时是遇到抢劫的了。”
“抢劫吗？”周妍打了一个寒噤，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啊，是抢劫没错。你没事吧？”。
心里好像被拴了一块石头，直直地沉下去。周妍摇了摇头。
“和你们那晚遇上的情况差不多。不过你还好吧？你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李胜皱着眉注视她，看她的眼光里，怜悯一闪而过。
周妍心中突然滋生烦闷，她克制着语气道：“我没事，你继续。”
“说到底那天晚上的事情，虽然是未遂事件，但想必让李婶想起了以前的经历。我打电话去问过赵叔，赵叔也就是是李婶的老公。赵叔说带李婶去医院检查了一趟身体，脚只是轻微崴伤并不严重，不过严重的本来也不是脚伤，听赵叔说李婶的精神情况有些糟糕，短时间怕是不能上班了。”
从李胜的回答里，周妍滋生了许多疑问。诸如李婶为什么被抢劫？诸如那个人做了什么，李婶才会伤得那么严重？等等。
但她也只敢在心中想想，一个也不敢问。她觉得事情的真相，就像一个潘多拉盒子，不是她能碰触的。一旦打开这个盒子，她害怕会让李婶感到难堪。
“李婶家的电话号码，你能告诉我吗？”周妍问，目光看向远方，两旁的建筑像坟墓一样幽暗，走在其间的她，人是多么的渺小。
“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想自己打电话问问李婶的情况！”周妍没有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李婶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不知道愿不愿意接你的电话。”
“没关系。不接也没关系。”
“那好吧！也是！毕竟那天你们俩一起遇到这事，想必你心里也不好受。电话号码我用短信发给你可以吗？”李胜自顾地解释。
“好的，谢谢！”
从难以辨别的黑暗的某处，猫又突兀地开始叫唤，听得周妍心跟着一颤。
多么黑暗的夜晚。
—
回到寝室，周妍甫一推开门，就看到韩红英拿着晾衣撑气势汹汹地朝她扫过来。
她心中想着要避开，临到头时却又不想避开。就这一会儿犹豫的功夫，晾衣撑重重地敲打在她的脖子上，她被这股力量逼得压在门上。
意识在一段时间是神志不清的。
耳朵边里听到韩红英连连道歉，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有些不真实。她在这种恍惚中，心中感受到了短暂的慰藉。
回过神来，脖子火辣辣地疼。她本能地摸着脖子。
这一本能动作，让韩红英的声音紧张起来。
“你没事吧？我没想到你突然进来。你伤得重不重？”韩红英反复道歉，声音听起来令人感伤。
“没事！”周妍摆了摆手，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候，周妍才看清寝室的样子。
寝室已经大变样。
两把椅子倒在地上。离鸽笼最近的地面上，是周妍早上搭在椅背上的围巾，此时变得皱巴巴的，几根鸽子的羽毛粘在上面。
墙角放着喝水的碗，已经被打翻。地面湿漉漉的。一只鸽子被用塑料袋绑住了腿，扔在纸盒旁。纸盒不远处，还能够清楚地看出滑倒时留下的划痕。
这时，她才发现林清然与张青也在寝室里。张青正蹲着绑这只鸽子，鸽子正在她手上无力地扑腾。林清然站得最远，贴着通往阳台的拉门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空气中隐隐有股臭味，地上有好几处粪便。周妍甚至在韩红英的椅子上看见了鸽子毛与一摊粪便。
韩红英匆忙道了一声“你在角落里站着”，便将她拉至到衣柜与墙壁的直角处，然后关上门。
原本躲在门后的鸽子，开始向最近的床上奋力一飞。韩红英拿着晾衣撑紧追上去，几番动作下，猛地抓住已经没什么力气的鸽子。
周妍走到自己的座椅上仰头躺下，顺手松开了脖子上的围巾。
白炽灯管，散发着如梦似幻的光晕。屋子里始终有一股鸟屎的味道。
“这么晚回？”
张青突然问。靠着她的衣柜站着，语气随意道。
“嗯。”
隔了好一会儿周妍才模糊回她。
“你这鸽子打算一直养着？”张青朝前方努了努嘴。
周妍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原本蹲着绑鸽子的韩红英正起身朝她走来，手里是被绑得严实的鸽子。
走到她椅子旁边，韩红英开口道：“林清然——”顿了一下，韩红英看了一眼林清然的方向，然后继续说道：“看鸽子在阳台上冻得瑟瑟发抖，便把纸箱子抱了进来，喂食的时候，没成想到它们会突然乱飞。”
就算她不解释，乍一眼看到寝室的情况，周妍也猜到了七八分。
周妍有些昏昏欲睡，没回答。
原本被韩红英抓着的鸽子被张青翻过身子，在她的手下挣扎地扑腾着翅膀。
“累了？”耳边响起张青的声音。
“嗯。”周妍不确定她是不是在问自己，极轻地应了一声。
“这两只是一公一母吧？”张青突然问。
“我怎么知道？”周妍听到韩红英如此回答。口气有点冲。
“别啊！”韩红英叫道。
鸽子扇动翅膀掀起的空气流动，甚至吹到周妍的脸上。一片黑暗中，两人争抢的剪影，就像一场隔着屏幕的电影，有些不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