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弃星系,一号儿星,靠山镇。
春日的阳光融融,微风拂面;柴河,一条河面宽仅五、六米的小河,弯弯曲曲的从小镇中穿过,两岸沿着这条小河的岸堤土路上,大大小小的露天摊位,好似一条蜿蜒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高高低低的叫卖声、热火朝天的讨价还价声,驴啼、马嘶、牛叫声,突突叫的拖拉机、锅碗瓢盆叮叮咣啷的响声,哐哐的跺肉声,响彻柴河两岸。
一条本就不宽的土路,再被两边儿摆摊儿的占去一半儿,中间勉强并排能走四、五个人;可就这样,还是有七里八村无数黑压压的人潮,源源不断的涌进小河的两岸集市。
同时,也有不少人,或是手里拎着五、六斤肥猪肉,或是夹子背面儿,或是拎着炕席,大包小裹儿,离开集市,满载而去,踏上联通小镇和周边村庄的土路。
其中,有那图快省,日子宽裕些,愿意花俩路费的,坐上集外面,停得满满当当的马车、驴车、牛车;又或是大三轮、小三轮,连人带货,一起舒舒服服的回家;路上更有同车的的小伙子、大姑娘、小媳妇,热热乎乎的唠着嗑,畅怀的笑声洒满归途。
也有不少老爷们,为了省两个坐车钱儿,给老妈买包糕点,或是给老婆带个发卡,肩扛装着一家人期盼的大袋子,迈开两条腿,开始向十几里,20几里外村庄走去……
横跨柴河的一座石头桥上,一溜的肉案子,卖牛肉的、卖猪肉的,卖羊肉的,卖鱼的,卖鸡的,卖鸭的,琳琅满目的生鲜肉类,向着桥两岸延伸开去。
生活清贫的乡下人,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看到这么多肉,不管买不买,大都会两眼放光的在一个肉案子上流连而过。
衣着光鲜一点,挺胸腆肚的领着自家小娃子,割上个五六斤大肉,那把小孩儿高兴得走路直蹦哒。
也有不少鼻涕拉瞎的小娃子,走到这里就不肯走啦,抓子老爹大腿非要吃肉,这时小屁股蛋儿上,少不得挨上两巴掌;最后,被大人夹在腋下,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一路的“小兔崽子,回家有你好瞧的,”骂骂咧咧声中走远。
桥头,一个猪肉案子的旁边,一群半大小子双眼放光地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竹子编织的蝈蝈笼子,双手一搓就可以飞上天空的竹蜻蜓,惟妙惟肖的竹乌龟、可以扭来扭去一节节的竹蛇,尾巴可以摇来摇去的鳄鱼、可爱的猪头碗,一个个玩具,挪不动脚步。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婶子,刚从肉案子上买了几斤猪肉,一只手还抱着个胖娃娃,这一转身,正好看到了这个编织摊位,不同于一群小屁孩;大婶子目光自动忽略摊子上的小竹筷、小竹篮、竹凳、簸箕、竹筐、竹背篼、竹拐杖,直接定格在一个竹背篓上,只见这个背篓下小上大,中间自然形成座位。
正想走进看看,一低头,发现摊子前面,已经挤满的熊孩子,一脚照着个小屁股蛋子,轻轻一踢,嘴巴上凶巴巴的道:“别占着茅坑不拉屎,都给老娘闪开!”
看着嘻嘻哈哈,边跑开,边冲自己做鬼脸的小屁孩儿,大婶子直接无视,走到摊位前,嘴巴一努,对着那个背孩子的改装背篓道:“你这个怎么卖的?”
就见摊位后面儿,一个头发好像鸡窝乱糟糟的青年男子,双手如穿花蝴蝶般,编制手里竹筐,对自己只是陪了一个傻笑,就继续手里的活计;大婶正寻思这小子脑袋有毛病,顾客上门都不知道招呼?
就听一个脆生生的童音想起道:“阿姨好,这个背篓20块钱。”
大婶子一低头才发现自己面前正站着一个小不点,双手将比他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竹篓,抱到自己身前道:“您看看!这是我哥哥编制的,可结实了!”
大婶把自己胸前抱着的孩子,往竹篓里一放,丫丫学语的孩子一脸开心的坐在竹篓里,左右张望;女人双手一拎,往身后一背,反手抱着竹背篓底部掂了掂,满意的道:“还行!”
大婶用空出来的大手,上下兜挨个掏了个遍,看着手里的五块、两块、一块,凑在一起才只有十块钱,干笑几声,不好意思的道:“钱没带够,下次再买吧!”
这要差个块巴角,妇女还能讲讲价,可这差的太多了点;再说自己也编过这东西,知道这东西要经过砍竹、劈竹等一系列工序,制作极其费功夫,自己要是砍价十块钱,就有点欺负人家一小一傻啦!
只得将背篓从背后拿下,准备把仍旧兴高采烈的孩子,抱出来,就见小家伙立刻不高兴的哇哇大哭,一双小手抓着筐沿不肯松手。
大婶心头一软,转而狠着心肠,准备双手强行将孩子抱出来;就听童音再次响起道:“阿姨,小弟弟喜欢,你就拿走吧!”
大婶不好意思的看着瞎了一只眼的小孩道:“可婶子只有十块钱!”
就见独眼小孩露出笑脸道:“没事,阿姨,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给我们就是;老师教过我,要帮助有需要的人。”
伸出手接过大婶捏在手里皱巴巴的十块钱。
独眼小孩笑道:“再说,有这十块钱,就够我和我哥今天吃饭啦!”
在村里一向大大咧咧、锱铢必较的壮大婶,就感觉自己心里面,好像一道道电流流过,全身麻酥酥的;背起小背篓,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回头看着独眼小孩子,心里一阵不得劲,牙一咬,又转身走了回来,看着摊子上,似乎没怎么卖的一堆竹编制品,大声道:“孩子,在这儿做生意,光等客人来是不行的,你得喊才行,你看大婶的!”
转过身,双手掐腰,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穿云裂帛,四处激荡道:“走过、路过,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儿,你可别错过!”
往编织摊上一打量,粗大的嗓门儿张嘴接着道:“竹筷子、竹笸箩、竹筐、竹篮、竹背篓,还有老爷子的拄拐杖,都来看看啊,价格实惠,东西耐用,瞅瞅我也买了一个—孩子乐呵的竹背篓!”
这两嗓子真是给力啊,众人这才发觉,在一堆肉案子当中,还有这么一个不起眼儿的编织摊;大嗓门女人卖力,且极具穿透力的几嗓子,立刻给小摊招来不少顾客。
大婶看着小摊上,越聚越多的人头,心中也是开心极了,甩开大步离开,嘴里哼着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歌曲,汇入汹涌的人流。
集市一间铁匠铺。
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扛着锄头,拎着镰刀,从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铁匠铺中,钻了出来,嘻嘻哈哈地站在门口张望。
其中一个黑胡子的铁塔壮汉,嘟囔道:“这膏药叔咋还没回来呢?”
另一个尖脑壳呵呵笑道:“就是,有这么长时间,他自己生都生出来啦!”
话音未落,众人就听“啪”的一声,泥鳅叔“唉呦”痛呼,回头就见膏药叔,正双目立立瞪着泥鳅叔,叱道:“你个烂泥鳅,给我生个看看。”
几个小伙看着膏药叔身后,“吭哧”、“吭哧”的被绳子拴着的五六头小猪,纷纷起哄大笑。
几人说说笑笑,顺着人流,向着集市外走去;可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桥头。
泥鳅看着几只被药叔用绳子拉着不停挣扎,不肯向前,害得大伙走一步等三步,不耐烦的道:“要不,您老抱着这些猪小爷,咱还能走快点!再晚点,天黑前,咱可能就赶不回去啦!”
被几头小猪折魔得够呛,一肚子火气的膏药叔,闻言,火道:“我给你拎着镰刀,你给我抱个看着。”
另一青年眼尖,看着一排肉摊中特立独行的竹编摊,几只特大号的大竹筐,嚷嚷道:“你们看,买个大竹筐,往里面一塞,不就省事啦!”
膏药叔呵呵冷笑道:“真是好主意,你还有钱吗?”心中知道,这农忙的时节,大家伙好不容易赶回大集,看着几个小伙子、老爷们肩上的大包小裹,包括自己早把兜里本就不多的几个钱,得瑟光啦!
膏药叔看着生意红火的编织摊,摇摇头,正准备拽着几头刚刚离开老母猪,还有点认生的小猪离开,转头一瞬间,看着突然抬头的摊主,不由一愣,双目睁得溜圆,失声道:“小健?”
又仔细看了几眼,一把将绳子塞在泥鳅手里,几步走到摊位前,看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将两把扫帚,递给老妇人。
摊位上,一个鸡窝头正低头卖力编筐,看着那熟悉头型、和熟悉侧脸,膏药叔咧开大嘴笑道:“张小健,果然是你小子,好啊,说是回家看老娘,你倒在这儿做上生意啦?”
正埋头赚钱大计的张小健,一抬头,“嗖”的站起身,同样惊喜的道:“膏药叔!您老也赶集来啦!您要没事,在这先坐坐,我们这点东西卖完,咱们一起回村。”
就见一个四四方方的大脑袋,从膏药叔身旁挤进来,看着一个不认识的小娃子,手里的一沓沓钞票,羡慕的道:“发财了!你小子!今天你不请客是不行喽!”
膏药叔的肩膀另一边,露出半拉尖脑壳,伸出手一把抓走摊上最大的大竹筐,嘴上道:“别扯没用的,让他先出点血再说。”
张小健看着泥鳅叔将一只只嚎嚎叫的小猪,塞进自己可以卖十块钱的大竹筐;心中一边滴血,一边自我安慰道:“反正过年吃年猪,少不了自己的一份,自己现在就算是先做贡献啦!再说,今天小幺可没少拿自己的辛苦,献爱心;尽管自己心里一次次流血,可总不能告诉小幺,说他做好人、帮助人不对吧?果然,善良是个奢侈品啊!可自己明明穷得叮当乱响啊!”
似乎根本没看到张小健一脸肉疼的表情,泥鳅伸着颗脑袋咋咋呼呼的道:“小健,你说咋整吧?要让牛大哥知道,你小子不回去好好种地,跑到这里摆摊;以他那把种地看的比天大的性格,不敲你满头包才怪!当然,你要是给我意思意思,说不定我就会乖乖的闭上嘴巴。”
泥鳅的竹杠声刚落,“嗞啦”汽车刹车声响起,众人转头才发现。
在人流汹涌的集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来两辆彪悍的越野车和一辆精致的小汽车;而此时,小汽车正好停在编织品摊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