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大兵告别黄教授，送走恰玛，又从穆欣比利医院按照黄教授的药方取来六副中药，再送到恰玛家中，等返回驻地，已是万家灯火。
田帆并没有为恰玛得到黄教授的医治而感到过度的高兴，反之却好像有股黑色的谜团在胸中弥漫开来。他清楚地记得，离队前，在全团复员兵创业培训教育中，确实听教官讲述过商业红海和蓝海的理论。只是当时还身处军营的田帆，对外界一片茫然，几乎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更别说会有什么感悟了。
郭睿和孟虎的情绪也显然有些压抑。
……
三个大兵坐在庭院的凉亭里。
地灯辉耀这周边的花草树木，大兵们却各自沉思。
田帆打破沉静：“别闷着呀，都说说吧，今天从黄教授给恰玛先生看病的过程中得到了什么收获？”
“收获？啥收获？”孟虎发起牢骚：“明摆着嘛，黄教授又是一顿机枪扫射，全造趴下了。俺们拿30万人民币对阵人家4.5亿美元，可能吗？简直就是老虎吃天……”
田帆：“那你的意思是？”
孟虎：“俺看没戏了，卖药的事基本算是泡汤了。”
郭睿：“更严重的是，黄教授说，人家坦桑本国已经有14家制药厂……哎？班长，咱们怎么没调查出来呀？”
孟虎：“人家黄教授是谁呀，响当当的一流国际中医专家。人家得到的是政府内部消息，俺们呢？俺们是从胡同串子里，从黑人药店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咋比？咋比？”
郭睿反驳道：“可黄教授也没有直接否定咱们的项目啊。”
孟虎：“你脑袋进水了？好话赖话还听不出来？”
郭睿仍然坚持着：“反正我觉得，只要恰玛先生那边还没有正式得到FDA的信息，咱们就不能轻言放弃卖药。”
孟虎挑衅的：“郭子，你的意思就是俺们现在啥也不用干了，硬挺呗。”
“干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挡着你。”
“干啥呀？”
“我哪儿知道。”
孟虎无奈之下只得向田帆求援：“班长，你看郭子……”
田帆稳坐不动，未动声色。
孟虎急了：“班长，俺们这儿都快打起来了，你倒是说公道句话呀。”
田帆：“我在琢磨那个理疗仪……”
孟虎不屑一顾的：“班长，能不能把心胸放得宽大一点，不就是一台理疗仪嘛。俺一会儿上网给黄教授买个一模一样的，快递过来，还给他，不就行了。”
田帆一惊：“虎子，你说什么……上网买一个……快递过来？”
“对呀，网购嘛，就是多花点邮费呗。”
“一语惊天，一语惊天啊！”田帆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虎子，一个也是买，十个也是买，对不对？”
孟虎点点头。
“一百个也是买，五百个也是买，对不对？”
孟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班长，你……你教俺做小学算数题呢？”
田帆：“郭子，你们还记得黄教授对那个理疗仪的评价吗？”
孟虎挠挠脑袋：“没……没啥评价呀。”
“好像黄教授说，效果……应该……挺好吧？”虽然郭睿不确定答案，但还是有意无意的突出了“应该”二字。
田帆：“没错，黄教授说：类似这样的理疗仪，对于一般家庭持久性理疗，应该还是有一定疗效的。注意，这是黄教授说的第一个‘应该’。接着，他又说：特别是对于非洲人，由于他们很少接触这种脉冲电疗，所以效果应该比国人明显。这是第二个‘应该’。”
郭睿：“班长，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孟虎：“黄教授说得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田帆：“黄教授的雅号叫什么？”
郭睿：“黄大仙呀，金龙饭店老板娘说的。”
田帆一拍手掌：“那就对了，今天黄教授演得这场戏就叫‘仙人指路’。”
孟虎：“仙人指路？”
郭睿琢磨着：“仙人是黄教授，这个好理解，可他指出的路在哪儿呢？”
田帆：“再想想。”
孟虎：“班长，你不会想从网上订购一百台这个理疗仪吧？”
郭睿：“说啥呢，虎子，你脑袋也进水了。”
“俺又咋了？”
田帆：“来来来，都坐下，咱们心平气和地一块分析分析。你们俩想想，如果同样以一百台为基数，作为辅助医疗商品销售，是一百台相同型号的理疗仪影响面积大？还是一百种不同型号的理疗仪影响面积大？”
孟虎不以为然的：“猪脑子都能想出来，当然是一百种不同型号的了。”
郭睿：“班长，你是想……”
田帆坚定地：“我觉得，黄教授明里暗里给咱们指出了一条突破口。”
“突破口？”
田帆耐心的：“凡事都有前因后果。如果在做事之前没把情况调查清楚，没预见到事情发展的结果，就可能会自觉不自觉地陷入误区。我始终认为卖药是笔好生意，这个项目的选项没有错，可关键是FDA这第一道坎怎么过？”
孟虎：“恰玛先生不是答应帮忙了吗？”
郭睿：“恰玛先生是茶叶公司的总经理，又不是FDA的审批官员，万一FDA通不过，咋办？”
田帆：“你们还记得一年前，咱们连在菊花岛搞攻防演习吗？”
郭睿：“当然记得。那次演习你改造了高射机枪战车快速移动装置，把装机时间缩短25秒，荣立了三等功……”
孟虎：“对呀，改造的就是俺开得那辆炮车嘛。”
田帆急了：“哎呀，我说得不是这事。”
孟虎：“那啥事？”
田帆：“当时咱们连枪炮已经准备完毕，按计划应该在10分钟后发起火力攻击。可是导演组突然改变演习方案，宣布蓝军增强了防御力量，我军正面主攻受阻，必须实施新的作战方案。对吧？”
郭睿：“对，我当时就在连指挥所。记得那天，上级命令咱们连6分钟内必须撤离预设阵地，向东侧转移。你改造了战车快速移动装置，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连长为了抓住有利战机，就向团指挥部建议：我连应边转移边进行不规则火力急袭，以配合主攻部队迷惑蓝军。”
孟虎：“那家伙，全连9挺机枪一顿突突，一下就把对方造蒙了。”
田帆：“结果蓝军误判，以失利告终。”
孟虎：“哇，这事就像演电影一样，俺一辈子也忘不了。”
郭睿敏感的：“班长，你现在讲起这段往事，是想告诉我们……”
田帆：“连长在战后总结时说：主攻受阻，就要改变战术，或迂回，或包抄，扬我之长，避其锋芒，攻其弱点，逼其就范。咱们现在所处形势也是这样。世事无常，变化总是超乎想象之外。要顺应变化，就必须要审时度势，正确判断，同时还要多听取别人的意见，不可武断。”
孟虎：“对，俺们不能指着FDA一棵树吊死。”
郭睿：“也不能指着卖药这一条路跑到黑。”
田帆：“我觉得，咱们目前可能找到的突击方向有四条：一，密切注意恰玛使用理疗仪的确切效果，以便从中得出理疗仪在坦桑的市场前景；二，密切注意FDA的信息反馈，看咱们调查的29多种药品里，哪些剂量适合坦桑？哪些不适合？三，以黄教授提供的脉冲理疗仪为样板，调查坦桑医药市场是否有此类辅助医疗器械？如果有，现行供应状况如何？；四、尽可能多的收集国内各种理疗仪的相关信息，包括型号、功能、价格、生产企业、联络方式等等。你们同意吗？”
郭睿：“同意。”
孟虎：“……俺反应慢，俺再想想。”
田帆：“在上述四项突击方向的调查中，只要同时有一项……不，至少两项具备可操作性，就等于把之前的创业冲动指数从11%，又提高了5-6%。”
郭睿兴奋地：“哇，那咱们就立即通知小唐，启动注册公司程序啦。”
孟虎：“班长，等等，信息量太大，俺被你们俩整糊涂了，叫俺捋捋。”
郭睿掰着手指数着：“治疗仪使用效果……FDA反馈……坦桑医疗器械市场……国内信息……”
孟虎拉住郭睿的手：“哎呀，别数了，闹不闹人啊……班长，你就直接分配任务，下命令吧，俺干啥？”
田帆笑道：“难怪金龙饭店老板娘一眼就看出来你猴急猴急的。好吧，简单点，我负责前两项，跟踪理疗仪效果和FDA反馈；虎子负责第三项，调查市场；郭子负责第四项，网上搜集信息。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
“任务明确吗？”
“明确。”
田帆：“好，说打就干。虎子，明天车子和马塔尔归你，中午不用赶着回来，多带点钱，跑累了就找个饭店好好吃一顿，下午接着跑。”
孟虎：“明白。”
郭睿：“我今晚就开始上网搜，连轴转，拼了。”
……
从太阳升起到晚霞满天，一天的时光在三个大兵眼里似乎很短很短。
田帆了解到恰玛使用理疗仪后，脚踝的疼痛有明显改善。
玛迪娜参照郭睿给她发去的《人体学位图》，把七八个穴位不仅画在纸上，还用圆珠笔直接在恰玛腿上做了明显记号。
孟虎和马塔尔开车几乎跑遍了整个D市所有的药店，结果是一台理疗仪也没见到。不过，孟虎在几家大型药店里发现了诸如像电子血压计、听诊器、颈椎牵引器、轮椅、拐杖等一些简单的非治疗器材。
最辛苦的当属郭睿。他几乎整整熬了一夜。从网上收集到的国内各种治疗仪、理疗仪、专业康复仪，品种竟达百种之多，可谓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
入夜。三个大兵坐在客厅里整理着一天的工作进展。
田帆：“说说吧，看看有几项具备可操作性的？”
孟虎：“俺先说。今天跑了那么多药店，像黄教授送给恰玛这样的理疗仪，在坦桑药店里绝对是一片空白。俺预计，这种理疗仪绝对有良好的市场前景。”
田帆笑了：“嚯，虎子，语言挺精炼啊，两个‘绝对’就全概括了。”
孟虎：“那是啊，周围有这么多正能量，俺再没点进步，那成啥了。”
田帆：“郭子，你的意见呢？”
郭睿：“我同意虎子的观点。在坦桑医药市场理疗仪是一片空白，可国内的理疗产品确实五花八门，争奇斗艳，品种繁多。如果能移植到坦桑，绝对是一支独大，独占鳌头。”
田帆：“嚯，五个赞美成语加一个‘绝对’。看来，你们的意见很一致啊。”
孟虎：“英雄所见略同嘛。”
田帆：“好，说说我的看法吧。昨天，咱们初步设定了四项考核内容，经过大家的努力，有三项基本得到了通过。第一，恰玛先生使用理疗仪后，脚踝的疼痛有明显改善；第二，坦桑医药市场理疗仪是一片空白；第三，国内的理疗产品品种繁多。这就意味着，咱们创业冲动指数已经达到15%以上了，基本完成了前敌侦察，现在要进入态势分析，军情研判阶段了。”
孟虎神秘的：“班长，这就是每次咱连次演习前，你们班以上干部都偷偷搞的那个纸上谈兵吧？”
郭睿：“什么叫偷偷呀，那叫兵棋推演。”
田帆：“别管叫什么，关键是咱们一定要正确分析坦桑药品市场。”
郭睿：“班长，我明白你的意思。眼下，一是FDA还没有信息，二是黄教授已经明确警告咱们，坦桑普通药品生意已经进入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惨烈竞争，不宜轻易介入。我唯一担心的是，如果咱们选择在坦桑专门做进口非医疗器械，会不会有风险？”
“你指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