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宾馆后院的小花园，十几株名贵的乔木在繁花点点的绿茵间蓬勃青翠，颇显生机。
田帆陪同富希在园中散步：“密斯特富希，乌咪拉拉维足利乌西库佳那（斯语：昨晚睡得好吗）？”
富希右手置于左前胸：“阿三忒木足里萨那（斯语：谢谢，非常好）。”
田帆：“那盆达玛依夏亚法拉哈（斯语：祝您生活得愉快）。”
富希：“维维匹雅尼法拉哈（斯语：也祝你生活快乐）。”
“时差……”田帆压根也不会用斯语说出这个单词。他赶紧拿起载有翻译软件的手机：“密斯特富希，时差倒过来了？”
手机瞬间翻译成英语。
富希：“Yes。”
田帆最佩服的就是黑人所具备的这个特点：你跟他说斯语，他回答的肯定也是斯语；你跟他说英语，他就回答你英语。
田帆笑着对着手机说道：“富希先生，昨晚您在晚宴上回顾联合国表决‘两阿提案’的那段发言，真是精彩极了，我们在座的每位宾客听到之后都很振奋。谢谢您，富希先生。”
富希笑了笑：“从1971年到现在，已经过去40多年了。这40多年来，全世界的目光一直都聚焦在中国，因为在这块东方的土地上发生了人类最大、最不可思议的变化……”
富希停住脚步，站在一颗银杏树下：“中国政权稳定，人民生活富足，政府搞改革开放，搞自身大规模的产业梯度转移，搞各种民生工程，搞基础建设，一跃成为了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而某些国家呢，自持强大，充当国际警察，一面忙于对付恐怖分子，一面又忙于干涉别国内政，建造什么金属探测器、悍马军车、无人机……”他望着天空：“唉，原有的国际经济秩序和规则越来越难以适应新的形势了，大国经济进入到了新的调整时代。”
田帆：“是啊，有不少中国人也非常羡慕像坦桑尼亚这样的小国生活。”
“No，No，小国有小国的难处。小国经济体量小，抵抗风险能力弱，负担不起世界风暴的侵袭，而向你们这样的大国，面临风险会有更大的回旋余地。”富希顿了顿，话锋一转：“就拿这次JKT被装招标来说吧，前几天招标方案一公布，立刻就有几家与JKT合作多年的国际名牌供应商提出异议，并表示拒绝参加这次招标。”
田帆：“哦，这么严重？……发生了什么事情？”
富希说道：“按照往年正常招标程序，应该是邀请、投标、开标、评标、定标，直到签订合同。可是今年JKT最后确定的结算方式是签订合同以后，投标样品经过审查合格，JKT预付30%定金，注意，密斯特田，是坦桑尼亚先令；中标物资装入运输工具从他国起运，凭运单JKT 再预付30%货款，注意，还是坦桑尼亚先令；中标物资抵达D市港口，经过检验合格入库，结算最后的40%……注意，还是坦桑尼亚先令。”
“啊！”田帆大吃一惊：“密斯特富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以前您说最后的40%是美金呀。”
富希真诚的：“对不起，密斯特田，请相信，这绝不是出于JKT的本意，国防部只允许JKT使用本国货币采购被装，这完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田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蒙了：“现在有多少家供应商投标？”
富希摇摇头：“密斯特田，现在不是有没有人投标，也不是有多少家供应商投标，而是JKT放弃了公开招标，改为议标采购了。”
“议标采购？您说是……”
富希肯定的：“不具有公开性和竞争性的一对一的单独的谈判性的采购。”
“等等。”田帆试图把这句没有主语的话里的几个连成串的状语分解开来，以确定其准确性：“富希先生，您的意思是‘不具有公开性和竞争性的、一对一的、单独的、谈判性的、采购’？”
富希肯定地点点头：“恩地呦（斯语：是的）。玛卡米将军这次委派我专程到中国来，就是要单独跟你们‘Chi- Rafiki’公司进行不具有竞争性的，一对一的，单独的，采购谈判。”
“是这样……”田帆低头沉思着。
“密斯特田，你愿意跟JKT进行这样的交易吗？”
“我……对不起富希先生，我需要跟公司的另外两位董事商量一下。”
富希：“哈库娜塔体佐（斯语：没问题）。密斯特田，我期待听到你们董事会的好消息。”
田帆：“我会尽力说服他们的。”
富希：“如果‘Chi- Rafiki’公司同意跟JKT合作，我将按照玛卡米将军的命令执行三项任务：审查样品，确定价格，签署合同。”
田帆：“富希先生……”
富希摆摆手，止道：“密斯特田，玛卡米将军知道，这次付款币种的突然改变，会给你们公司的生意增加很大的难度，也会不可避免地遭受一定的经济损失，所以玛卡米将军在认真研究你发在我Skype上的被装报价后，授予我一个很大，又很特殊的谈判权和决定权。”
“哦，是怎样的权限，我能知道吗？”
富希笑道：“恩古尼亚尼神父曾经告诉我，你给教会商品订单的PPT上，每种商品都有三种报价，高的，中的和低的。”
“是的。”
“你门最后执行得是哪种价格呢？”
田帆毫不隐晦的：“为了给教会节省经费，恩古尼亚尼神父决定执行最低采购价格。”
富希耽心的：“最低采购价？……商品质量能得到保证吗？”
“这个您放心，因为是出口到非洲的特殊商品，又是欧洲天主教会调集善款捐赠给孩子们的，所以中国供应商们不但100%的保证商品质量，还提供了一定比例的售后质量赔偿金。”
富希笑了：“恩祖利撒那（斯语：好极了），我说对了，你们中国的强大，在遇到风暴的侵袭时，会有效的回避的。密斯特田，玛卡米将军为了补偿你们‘Chi- Rafiki’公司可能遭到的货币结算损失，原则上同意你在Skype的报价基础上提高10%。”
田帆不相信地用手比划着：“您是说，上浮……10%？”
富希解释道：“Yes。这个10%是经过计算过的。其中2%是给你们的汇率补偿；3%是远洋运输补偿；还有5%是……”
“是什么？”
富希笑了笑，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英文纸条。
田帆接过纸条，看了一眼。
“密斯特田，我给你解释一下……”
田帆打开手机翻译软件的“拍译”功能，屏幕上立刻显示出：碳素钓鱼竿4.5m，5.4m，6.3m，7.2m手竿、海竿、小型汽油发电机、茅台酒、双筒猎枪……
田帆指着“双筒猎枪”：“密斯特富希，这个，中国没有，政府不允许。”
富希点点头：“那久哇，克图克给你（斯语：我知道，别的东西呢）？”
田帆：“哈库娜塔体佐（斯语：没问题）。”
“OK，依那未扎（斯语：可以了）。”
田帆：“密斯特富希，我想确认一下，这些东西都是玛卡米将军要的？”
富希：“Yes。”
田帆不禁在心里暗自算计了一下：抛开双筒猎枪不算，采购这些东西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两万块钱。可采购被装价格的5%可远远大于这个数字呀！
“班长，别唠了，该吃早饭了……”远处传来孟虎的喊声。
“好，马上就来。”田帆回应了一声。转向富希：“密斯特富希，哈法哈里库拉（斯语：请吧，吃饭了）。”
富希：“阿三忒（斯语：谢谢）。”
……
宾馆自助餐厅里人头攒动。
孟虎见到田帆和富希，急忙走近：“班长，干啥去了？大家都吃上了。”
“我跟富希中校谈点事……你跟郭子找个座位等我，有事商量。”说完，田帆去跟恰玛、玛迪娜和罗希夫人打招呼：“密斯特恰玛，蕾蒂罗希，玛迪娜，阿苏不易恩介玛（斯语：早晨好）。”
“恩介玛阿苏不易（斯语：早晨好）。”
玛迪娜拉住田帆的手：“田，你昨天没有在房间里睡觉吗？”
田帆一愣：“在呀。”
“那我六点半去找你，你去哪儿了？”
“哦，我跟富希中校在后院散步。怎么，妳有事？”
玛迪娜：“你今天能陪我去医院给父亲看病吗？”
田帆：“对不起，玛迪娜，我一会要跟富希中校去检查JKT的被装招标样品。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郭睿和王皓照顾恰玛先生了，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那万一……”
田帆：“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呀，咱俩随时保持沟通，我随叫随到。”
王皓端着餐盘走来：“玛迪娜，有俺在，一切都哈库娜塔体佐（斯语：没问题）。”
玛迪娜一歪脑袋：“那好吧。”
田帆四处看了看，径直走向郭睿和孟虎。
……
三个大兵坐在一张餐桌旁。
田帆：“郭子，虎子，跟你们俩汇报一个紧急情况。”
郭睿：“啥情况？”
孟虎：“班长，你吃点啥？”
田帆：“没时间了，先说事。我临回国前，在神父的引荐下参加了一次JKT的军用被装招标。虎子还记得那天我刚下飞机就跑去办事了？”
孟虎点点头：“这事俺知道。”
田帆：“现在，JKT被装样品已经落实得差不多了。这次富希中校专程到北京，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郭睿：“好事啊。”
田帆：“可是刚才我跟富希在后院散步，他突然冒出来个难题。”
“啥难题？”
“原来在JKT总部时都说好了，如果咱们亲-拉菲克公司能中标，样品经过审查合格，JKT预付30%定金，是坦桑尼亚先令；中标物资从中国港口起运，JKT 再预付30%货款，还是坦桑尼亚先令；中标物资抵达D市港口，经过检验合格入库，最后结算的40%是美元。”
孟虎：“行啊，这咋有啥难的？俺早就跟俺爹说妥了，他同意帮助俺们。”
“可现在的情况是……JKT变了，最后的40%货款也变成先令了。”
郭睿：“啊？那得多少先令啊？”
田帆：“价格还没最后核定下来，估计最低也得……十多二十几个亿吧。”
郭睿：“乖乖，那得用好几个麻袋装吧？”
孟虎：“完了完了，俺看这笔生意要砸锅。”
郭睿：“虎子，你这话说得真没水平。咋能砸锅呢？啥钱不都是钱嘛。”
孟虎：“你想守着这几麻袋先令，娶妻生子的在非洲当富二代呀。”
郭睿：“你这是啥话？”
田帆：“好了好了，你们听我说。富希中校说了，JKT 的玛卡米将军知道结算款全部都是坦桑尼亚先令，咱们会有很大的汇率风险，所以同意在原来报价的基础上追加10%，提高采购价格……当然其中的5%是另有用途的。”
郭睿：“看看，这叫一个敞亮。别管追加多少，至少人家JKT的态度是真诚的，我看是好事。”
孟虎：“好啥呀，倒来倒去的，不还是先令嘛。”
田帆：“别急，我有两条解决方案，你们俩一起把把关。”
“班长，快说。”
田帆：“一是及时换汇。我在坦桑渣打银行给咱们公司开设了两个账户，一个是先令的，一个是美元的。渣打行的客户经理萨姆尔先生同意只要咱们公司的先令账户有款进来，就按照当天汇率，立马兑换成美元存进美元账户。这样咱们就可以随时把先令兑换成美元，也可以随时把美元汇到咱们公司在国内的渣打行账户里。”
郭睿：“好，我赞成这个方案。”
孟虎：“那第二个方案呢？”
田帆迟疑了一下：“这个方案实施起来比较麻烦，需要事先跟林总和明山矿做好协调沟通，三方要达成一致。”
郭睿：“班长，你是想跟林总的依法卡拉的木材加工厂……”
“深度合作。”田帆接过话题：“如果咱们帮助林总把依法卡拉的木材加工厂办起来，就可以用咱们手里的先令作为加工厂的生产流动资金入股。这样既可以缓解林总建厂的投资压力，又可以利用国内销售成品获得更好的利润。”
孟虎：“这个法子也挺好，就是时间长了点。”
郭睿：“班长，我建议先考虑第一套方案，至于第二套方案嘛……视机而动，总归是三家合作的事，必须谨慎从事。”
田帆：“好，谢谢二位，我心里有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