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豪醒来的时候,水管已经不再流水了。
不过这个倒不是他先前许愿的水费不够,而是陈旭把那个阀门拧上了。
虽然有些失血后的眩晕,不过模糊的视野里还能看得清,在十四楼门口,旭爷正坐在地上往左轮里填子弹。
“醒了?”旭爷嘶哑的嗓音,从他叼着烟的口中随着烟雾慢慢晃悠出来。
“嗯。”捂着剧痛的左臂,陈泽豪坐直了身子,“你在干什么?”
“刚才这有两只丧尸乱叫,我让他们闭嘴了。”旭爷的话语有些满不在乎的感觉,不过额角的汗水还是证明了他身上的剧痛。
用力甩了甩因为缺血而有些混乱的大脑,陈泽豪挣扎着让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你用枪杀的?”
“没有,我觉得这次袭击,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陈旭用手撑着地板,慢慢给陈泽豪让开了一条可以看到房间里的空档。
门厅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四仰八叉的丧尸,脑袋上被一个灭火器砸出了一个大坑。另外一边的卧室里,还有一个丧尸被一个汤勺柄从眼眶里扎了进去。
“你不怕你被丧尸咬死吗?”靠着门框,陈泽豪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我当然怕,但是你躺在那里半死不活的,我总得给你干点什么。”陈旭依然满不在乎地说着自己的理由,而陈泽豪的目光却逐渐移向了他的身体。
虽然眼前还是有些模糊,但是陈泽豪还是很清楚的看得见,陈旭的肩膀和衣服上,有不少的血迹。这些血迹,一部分是丧尸的,一部分是他自己的。
自己胳膊上的T恤已经被止血绷带换下来了,应该是旭爷从这家人的药箱里找到了止血药和绷带,然后给自己换的。
“昨天那个小姐姐挺爱你啊,是不是你的内裤勾引她成功了?”陈旭一边擦拭着枪身残留的血迹,一边和陈泽豪打趣。
“滚蛋。”扶着门框,陈泽豪慢慢坐在了旭爷的对面。
勉强让自己的身体舒服了一些,他开口问道:“旭爷,你刚才说,可能是有人故意设计了这次袭击,是什么意思。”
旭爷挠了挠头皮,他的短发已经被一团丧尸身上流下来的血污凝成了一团,“你们小区,一共有几个门。”
“四个,路边两个,侧面和后面各一个。”
“除了路边的两个,其他门一般会开吗?”
“不会,去年开始因为安防问题就用铁链子锁死了。”
“那就对了。”旭爷终于把头发上的血块扯了下来,“以前你们小区没这么多丧尸。而且,我趁你没醒的时候,从楼顶看了看,你挂内裤的门和我用车把卡住的门都是锁好的。”
“行吧。看来我的想法没错,附近确实还有一些幸存者。”
“是的,而且那些傻叉幸存者有些不怀好意。”旭爷给陈泽豪递了一根烟过去,继续说道:“这一辈子,粪叉、鱼叉、干草叉见了不少了,老子还真没见过这种傻叉。”
“哦?”陈泽豪吐了一口烟,脸上浮上了一丝笑意,“那我还真为嫂子感到了点悲哀。”
“哈?”旭爷没搞懂他的意思,一脸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
“因为你不照镜子,哈哈哈哈。”开怀大笑让陈泽豪感觉脑子有点缺氧,好在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会就散去了。
“滚犊子。”被自己的好兄弟开了玩笑,旭爷心里有点不爽。不过看着他现在还有心情开自己玩笑,这种玩笑话也就是说着玩的而已。
“这家人,以前好像是素食主义者,不过现在他们爱吃肉了。冰箱里没什么食物,但是我找到了点好东西。”说着话,旭爷从自己的后腰兜里摸出来了一个小玻璃瓶子。
“胡萝卜汁?”陈泽豪把那个玻璃瓶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嗯,你现在刚刚失血那么多,喝点胡萝卜汁还能补补血。”
旭爷这么一说,陈泽豪才发觉嘴唇上已经有些干裂,而且口腔里的感觉也告诉他,自己需要补水。
玻璃瓶不大,只有330毫升的容量,虽然他现在没什么力气拧瓶盖,但是旭爷好像早就把瓶盖拧开又重新盖上,轻轻一旋就开了。
胡萝卜汁轻轻地在他的嘴里打了个转,一丝一丝的从咽喉流进肚子里,甜丝丝的口感让陈泽豪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谢谢。”他轻轻说道。
“啊?老子救了你命你都不说声谢谢,一瓶胡萝卜汁就把你给收买了?”对于兄弟的感谢,旭爷有点不太愿意接受。
“算上之前的,一块谢了。”
“这还差不多。”
生死弟兄之间,其实一句谢谢并不能充分的表达情感。不过有的时候,一句谢谢并不是指望能对对方所做的一切能有所回应,而是自己心理情感的宣泄。
不管是陈泽豪还是陈旭,对这一点都心里有数。什么谢谢不谢谢的,其实都不重要,情感到了也就差不多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啊。”没了屁股兜里的玻璃瓶,陈旭也就毫无顾忌的躺在了楼梯平台上,任由自己疲惫酸痛的身体在地板上自由的摆动。
“人活着不就行了?一地下室的物资而已,命最重要。”面对兄弟的感叹,陈泽豪却好像那一地下室的救命物资都不重要了一样,安慰着有些失落的旭爷。
虽然不久前,他还将那间地下室视为禁脔,甚至不愿意让任何人进去。但是这种时候,跟自己和兄弟的命比起来,曾经的禁脔也就像是一件不值钱的废物,被他抛在一边不愿去看。
“活着,活着。在这么个末日里活着怎么那么难啊?不光是死人跟咱们作对,连活着的人也要跟咱们作对。”
“我也有点想不通,我觉得不管怎么说,下手之前也得跟咱们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合作吧?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不是一心求死或者有充足的把握活下去的话,谁会拒绝更多人合作带来的效益呢?”
陈旭反复琢磨着陈泽豪的话,心里慢慢下了一个结论:“我觉着,对方可能注意咱们这里不是一两天了。要是真想带着跟多人死,敲个门进来,然后揣几个燃烧瓶跟咱玩个自爆也比拿丧尸玩好得多了吧,还能享受一下那种和咱们一起死的快感。”
“我觉得也是这样,对方肯定知道咱们这的情况。”对于陈旭的看法,陈泽豪也深感赞同。
“那昨晚的猫是怎么回事?我有点想不通,一只活猫,大半夜的弄到地下室窗户那,还有那么多突然出现的丧尸。这些孙子怎么做到把猫弄过来还不惊动那些丧尸的?”陈旭对于整件事的一些疑点还是有点纳闷。
闷着头,两个人想了半天,最终还是陈泽豪提出了一个可能较高的想法。
“也许,对方只是想把那些丧尸放进来,但是那只猫因为受到了威胁,所以到处跑。但是它的体型太胖,所以既不能跑的太快又不能跳上墙头什么的,就很巧合的被逼进了咱们的藏身处。结果,我一棍子戳到它的屁股,它叫了一声,然后就被闻声而来的丧尸吃了。”
“嗯。”陈旭听完这段天马行空的分析,隐约觉得自己有点蛋疼,不过这种情况下符合实际条件的猜测也不是很多,也只能把这些分析当成事情真相了。
不过,事情的真实情况确实和陈泽豪猜测的差不太多。只是其中的某些缘由,跟他的猜测有一点出入。
“那,豪哥,其他的方面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分析吗?”
从旭爷有点别扭的嗓音中,陈泽豪听出了他此时的蛋疼。但是除了这个看似不着调的猜测,他也没什么其他能解释先前情况的分析了。
“对方,既然这么熟悉咱们这里的情况,那他肯定有合理的观察哨位能够将咱们看在眼里。而且,他不能在咱们的小区里,不然这样的行为会让他失去自己的根据地。”
“那你觉得,这样的观察哨应该在什么地方?”对于这个分析,旭爷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毕竟这与之前两人的猜测相吻合。
“咱们今天一直在楼上待着,除了中间我出去了一趟弄了点丧尸血。这样的话,他要是想搞咱们,应该在洗澡的时候就先布置一些东西指向我们。不然只是让丧尸趁着夜色闯进咱们的小区,这样有些过于盲目了。”
“嗯哼,继续说。”旭爷已经换上了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单手托腮看着开动大脑的陈泽豪。
“地下室的窗户是朝着小区里面的,他不可能看得见地下室里的情况。不然一个大活人天天在咱们对面的几个楼上看咱们,就算找不到他咱们也应该会有点感觉。那他就只能是通过咱俩外出的情况分析咱们的呗?”
“那这么说的话,其实在对方眼里,咱们这里到底有多少人活着,并不是很重要?”旭爷又习惯性的摸起了下巴,而他的对面,陈泽豪又习惯性的揪自己的头发。
“所以,其实我挺纳闷的。这些人把丧尸放进来,也不清楚咱们的位置,真就觉得咱们会让这些个丧尸整死?”
“那咱们就先养伤,然后趁着他们不知道咱们还活着,反侦察他们一手,搞清楚他们的底细。最后,咱们搞一个计划彻底做掉这些人。”旭爷提出了最后的建议。
“嗯,就这样吧。”陈泽豪依然用手疯狂的揉搓着自己的头发。
其实对于自己兄弟一思考问题就会不是揉鼻子就是揪头发的习惯,陈旭一直挺担心他的。
毕竟人类的头发生长能力有限,老这么揪着,地中海虽然不至于,但是很有可能以后陈泽豪的发型就是头顶两侧开始花斑秃。现在看着,他虽然有点胖,但是身材还匀称,长得也还比较帅。万一以后一张帅脸,顶着满脑袋的花斑秃,那可真就不太美妙了。
要是有可能的话,旭爷是真想给自己兄弟剃个光头,也省的他的发根继续受到主人的摧残。
不过,疲惫了一夜的旭爷,很明显没什么体力去给陈泽豪剃光头了。刚确定了接下来的安排,他就靠着墙睡着了。甚至陈泽豪费劲的把他扛进那对丧尸夫妇的房间里,放上沙发,他都没什么感觉。
拿着旭爷和自己的两把手枪,陈泽豪慢慢地压低身形在房子里巡视了一圈。
昨天夜里那些丧尸的数量旭爷可能没搞明白,但是听那些叫声,他心里简单估计了一下,至少也得一百多个。
要是这些丧尸找到了进楼的办法,那恐怕以后自己和旭爷就没法像现在一样睡觉了。
这对夫妇其实对自己的温馨小窝布置得非常好,基本上和陈泽豪以前对自己婚房的设想一模一样。
整个卧室的墙上铺满了淡色的磨砂墙纸,拉上窗帘之后整个屋子里有一种温暖的氛围。床头的小桌子上,是一个他早就想买给自己女友,却又想自己亲手做一个的镂空夜灯。
客厅也是不同色彩的磨砂墙纸,靠近门厅的墙下放着一个面积很大的沙发床。角落里有几个略为突出的同款材质小圆桌,桌面的玻璃上摆着几个智能家居的产品。沙发的对面则是一个大型液晶屏,地上的一个小平台里放着一个游戏主机,旁边还有一些手柄之类的东西。
陈泽豪环视整个房间,基本和自己那件装修简陋的房子同样的面积、同样的格局,但是人家精心布置的小窝,确实比自己那间除了白油漆没什么装饰的破房子强得多。
毕竟,自己算是把地下室和住房的用处搞反了吧,他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不过他也确实是搞反了。
卧室的窗户上,有一层百褶帘,透光性还算不错。为了避免对手通过对窗户的监视获得自己的行踪,陈泽豪侧着身子,从百褶帘的缝隙里窥视着对面几座楼的每一扇窗户。
这种探查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他终于排除了每一扇窗户的嫌疑。那些人家,要么是把窗帘死死地拉住,避免阳光直接进入房间。要么就是敞开着窗帘,从窗户里就能看的见屋里的一切。
对手,就不会考虑到我们还活着的可能性吗?
这个问题一只萦绕在他的心头。
整个楼一共有十五层,能够躲避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能够逃生的地方,也不只是一个单元门而已。
他们要是想确保自己死在这里,应该能够考虑得到这种情况,所以更没理由不对这里进行监视。
那么,他们有足够的后手来保证目标不会活着从这里出去?
轻轻揉着鼻子,他一点一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客厅的窗台上有几盆花,恰好可以作为伪装来观察下面的情况。心里大概测算了一下从下方看向十四楼窗户时的情境之后,陈泽慢慢从一盆茂盛的满天星后面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