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王宫里弯弯绕绕走了许久,这才走到一座宫殿前,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一间别院,庭院两旁种满了花草,林文焕见一位妇人在院子里浇花,忙过去问道:“请问甄妃在吗?”
那妇人一抬头,正要回答,四目相对,却忽然愣住了。
“娘!”
妇人抱住眼前的孩子,七年来的委屈在这一刻随着泪水倾泻而出,赵齐见了,赶忙拉着靖伊出去,让这对分别已久的母子独自相处。
“在外这七年,你受苦了。”甄妃说道。
林文焕摇了摇头,只是垂泪。
“甄妃娘娘,该吃饭了。”
林文焕循着声音看去,见是一位和甄妃差不多年龄的宫女,脸上却饱经风霜,倒是比甄妃娘娘看上去老了许多。
甄妃赶忙介绍道:“这是我身边的大宫女,你就叫一声彤姨就好。”
彤姨听了,赶忙向林文焕行礼,说道:“奴婢见过王子殿下。”
林文焕连忙回礼道:“彤姨,叫我文焕就行了。”
林文焕环顾一圈,却不见其他宫女,觉得有些奇怪。
“这里的其他宫女都去哪儿了?”林文焕问道。
彤姨听了,气得涨红了脸,“自然是看我们乾承宫不受国主待见,一个个都去王后的和清宫巴结去了。”
“宫里的月例都是和清宫的人管着,这几年和清宫的大宫女更是变本加厉,不仅克扣我们乾承宫的月例,连甄妃娘娘的身边人也一个个被调走,剩下的见风使舵,就是去做杂役,也不愿在乾承宫多留一天。”
彤姨越说越气,甄妃娘娘笑了笑,说道:“好了,彤姐。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您常常对我说,人只要身体健康,就比什么都重要,可您现在……”
“别说了,彤姐!”甄妃娘娘喊完,又温柔地说道,“刚刚是我失礼了。”
林文焕连忙问道:“彤姨,我娘她怎么了?”
彤姨也不管甄妃娘娘愿不愿意,对林文焕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前些年和清宫的大宫女连炭火也给克扣了一半,每日只能用一半,娘娘夜里冻得不行,留下了病根。”
林文焕捏着拳头狠狠地说道:“这和清宫如此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为什么不去和父王诉苦呢?”
彤姨回道:“一开始甄妃娘娘体恤我们这些下人,还会和国主说两句,可每次国主刚刚警告过和清宫,和清宫的人消停几日,反而会变本加厉地刁难我们……”
甄妃打断了彤姨的话,有微笑着对林文焕说道:“还没吃饭吧,喊你两个朋友一起尝尝你彤姨的手艺。”
靖伊已经半日没有吃东西了,在一旁听了这话,赶紧笑眯眯地挽着甄妃进屋去了。
靖伊闻着菜香,也不管什么礼节,就着米饭吃着正香;林文焕却见桌上的食材皆来自于山野之中,只是全靠彤姨的好手艺。
林文焕忽然又想起梅姨和稚儿,就连燕于信这样波澜不惊的人,林文焕也见他暗地里抹过眼泪,此时见了这饭菜,一时又想起曾经生活过的农家小屋,林文焕想着,竟红了眼眶。
正在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文焕的时候,彤姨从外头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
“建王府的人来找殿下……”
彤姨正说着,外面的人已经直接走了进来,对林文焕行礼说道:“殿下,建王想见您,请您随我来。”
林文焕听了“建王”的名号,却愣在一旁,甄妃便解释道:“建王就是储君,是你的王兄。”
林文焕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建王的人往建王府走去。
建王府就在王宫外不远,国主体恤储君来王宫办事辛苦,特地在王宫外不远处为储君盖了一座大宅子,林文焕现在就站在这座宅子前面。
这竟是未来的中原国主的府邸。
不容林文焕多想,宅子里没走几步就换一人带领,一直换了七人才到了建王的见客厅,林文焕见建王高高在上,坐在太师椅上慵懒地看着他,只好行礼说道:“王弟林文焕参见建王殿下。”
建王只是瞥了一眼下面,不见动静。
林文焕又等了许久,建王伸了个懒腰,这才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缓缓说道:“三弟六岁去往北夷稳定一方安定,真是为我中原社稷做了巨大牺牲,中原有三弟真是大幸啊!”
建王夸了几句,突然又有些伤感,“只是现在东越战乱不断,二弟音讯全无,生死未卜,我这个做兄长的坐在这个位置上,真是坐如针毡啊!”
林文焕见他虽然对自己有些怠慢,但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况且三人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毕竟血浓于水,二哥林文炫又和林文焕境遇相似,此时也难免为二哥担心了起来。
建王见林文焕被自己煽动了情绪,又继续说道:“幸好你现在能够平安回来,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你也得替大哥分担一些了。”
林文焕此时虽然动情,但头脑却无比清醒,他此时明知道建王要把那些难办的活推到他的身上,然而林文焕也知道,要是想在中原站稳脚跟,自己无论如何得应下建王的话来。
“小弟任凭大哥吩咐。”
建王听了林文焕的回答,感觉甚是满意,想着这个小弟涉世未深,倒还是好骗,不如以后把什么脏话累活都推给他罢了。
建王想着林文焕这颗棋子这么轻松就能被自己控制,竟开始对自己的帝王之术感到洋洋自得,建王于是微笑着对林文焕说道:“南岭近来连着三月旱灾,朝廷已经派兵赈济,不仅无济于事,反而引起了民变。”
建王笑眯眯地盯着林文焕,看得林文焕寒毛竖立,这才继续说道:“希望小弟能出面代表朝廷镇压南岭的民变。”
林文焕见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建王大喜过望,取了身边悬着的宝剑便要送给林文焕,林文焕不愿在建王府逗留,收下了宝剑向建王行礼作揖,这才离开了建王府。
“殿下,这林文焕这么轻易答应了您,我觉得其中有诈。”带林文焕来的白衣幕僚皱着眉头说道。
“我当然知道了。”建王殿下狡黠地一笑,“但是我设的局,他不敢不接,只要我逼得他无路可走,他就只能照我说的做!”
“在下知道,只是在下还是放心不下。”
“好了,觉音,你不用再说了,我心里自有分寸。”
觉音听了,只好无奈地退下了。
此时,林文焕也已经回到了乾承宫,把这件事和众人细说了一番。
靖伊见此时有了行侠仗义的机会,自然拍手称快,赵齐看着靖伊,一脸无奈地对林文焕说道:“这怕是国主交给建王的差事,建王办砸了,才想叫你擦屁股的吧。”
林文焕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赵齐于是说道:“赈灾还能引起民变,一定是哪一层官员克扣得太狠了,这才惹得天怒人怨。”
“况且我们又是代表朝廷出面……”靖伊不敢再想象他们到了南岭的情景,只怕是南岭百姓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足以把他们淹死了。
甄妃见他们如此为难,便劝道:“既然此行危险,我看还不如不去,就是给国主骂上两句,也好过在异乡丢了性命。”
林文焕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便对甄妃说道:“娘亲,此行儿子是不得不去的,若是儿子这次不敢去,只怕乾承宫在王宫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甄妃正想说“没事,你不用管我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说道:“你放心去吧,娘亲在这里等着你。”
林文焕又转而对靖伊和赵齐说道:“你们不过是下山历练,犯不着和我去南岭冒险,你们两位还是待在谏城,也好陪陪我娘亲。”
靖伊生气地嘟着嘴,两手抱着胸说道:“我们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了,你却还和我说这些见外的话。”
赵齐也在一旁搭腔道:“门主让我下山历练,本意就是经历民间的艰苦,若是此行不去,不知我的历练之路还得走多长时间呢!”
林文焕见两人嘴上如此说着,其实心里都是放心不下他一人以身犯险,于是便说道:“那么文焕在这儿就要多谢两位天地门的侠士相助了。”
赵齐又问道:“我们何时出发?有多少人同行?”
“明日一早。”
林文焕顿了许久,这才慢慢说道:“没有人。”
靖伊听了,大发雷霆地痛骂道:“建王自己弄砸了事还让你收烂摊子,现在连帮手也没有,真是个贱王!”
林文焕赶忙拉了拉靖伊的衣袖,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只怕建王的耳目听见了。
赵齐看着靖伊大发雷霆的样子,只觉得可爱非常,只等着这场狂风暴雨过后,这才缓缓地说道:“其实我们有人。”看着众人惊讶的样子,赵齐又强调了一遍。
“有很多人。”
“只需要我们今晚去拜访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