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妈妈就跟着老关的妻子走进了那栋曾经让我有家的感觉的欧式别墅。我和妈妈站在别墅的门口,似乎不敢往里走一步。老关的妻子见状,以为我们是不好意思往里进,就抢先进去通报。老关妻子对那个所谓的老爷说:“老爷,客人来了。”话音刚落,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妈妈牵着我的那只手已近完全被汗水浸湿,很凉很凉。而我,此刻就只想逃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周嘉允。
片刻,就看见那个“老爷”和周嘉允出现在我们面前。周嘉允看见我好像很意外也很高兴,随即又看到我脸上的泪痕,又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但是在他父亲面前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先开口叫了我母亲一声阿姨。我抬头看了看那个“老爷”,大约五六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很是考究,岁月在这个儒雅的男人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还是能看出他年轻时候的英俊。
大家就这么僵持了一会,还是“老爷”先打破了僵局,他对周嘉允说:“嘉允,你先出去,这位夫人是我的一个……故人。”尽管我听得出他说话声音的颤抖,但是我仍然在在心里鄙视了这个男人一下,心想:怎么年轻时犯下的风流债在自己儿子面前就不好意思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的债要让我们这一辈来还?我看了看周嘉允,眼圈又红了,周嘉允听父亲这样吩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说是,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小声说:“我在外面等你。”等我……我在心里自嘲,嘉允,这辈子注定你要等的人不是我啊!
待周嘉允出去了以后,“老爷”问妈妈:“高玫,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妈妈不做声,只是掉眼泪。妈妈叫高玫,那么“玫园”是给妈妈建的了?难怪妈妈进门的时候一直念叨着“玫园”,可是我从未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见妈妈不做声,接着说:“这个是我们的……我们的女儿?”我听他这么说,真是发自内心的恶心,我伸出手,很礼貌地说:“您好,我叫米高,姓米,我的父亲是米久生。”他愣在那,就伸出手和握了一下之后我迅速的抽回手,妈妈见到这样的局面,说:“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谈吗?”他马上说:“哦,一时忘记了,是我的失礼。快请进。”我们三个便走进了客厅。
气氛依旧尴尬,他便让老关妻子给我们上了茶,依旧是玫瑰花茶。妈妈喝了一口茶,眼泪就又不自主地流了下来。我心里讨厌这个男人,讨厌他毁了我妈妈的一生,讨厌他毁了我爸爸的一生,也讨厌他毁了我的爱情。他对我妈妈说:“高玫,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我从未忘记过你,只是当年家中变故,我匆匆回燕州,处理完一切,国内的生意已经元气大伤,我们举家迁往美国,这一切我都是身不由己啊!当年,我回到燕州,我的父亲生命垂危……”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当真是触到了伤心处。可是,我心里却没有一点同情和理解,他解释得越多就越让我反感。我压根不去看他,他的话我也没有多听下去,只觉得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让我难捱。
我看了看妈妈,她似乎很认真地听他的解释,也许,这解释能让妈妈好受一点,毕竟,妈妈这一生都需要一个理由合理的解释。不知道他解释了多久,妈妈才开口说话:“振华,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便我曾经有恨,但是年岁大了,也已经恨不动了。我这次来主要是我在电话里跟你提的那件事。”他听了,沉默了一会,说:“这件事你放心吧,他……有恩于我,帮他是我应该做的。只是,高玫,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从海林回来,就建造这个玫园,还在后院种满了你最爱的刺梅花……”我再也忍不了,站起来,说:“行了,你不用说这么多,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要妈妈原谅你,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带给我们的伤害不止这些啊!我们今天不是来找你让你施舍钱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辈子有多可悲,你害了一个女人,害了自己的儿子,害了自己的女儿!”说完,我就跑了出去,周嘉允正站在外面和老关妻子聊天,看见我哭着跑出来,就跟了出来。他在我后面一直喊我,我听得见却不想停下来,我刚刚放开的心就这样被残酷的现实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