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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005年

在闷闷不乐中过完年,整个春节,石磊也没有打电话给我。在爸妈面前,我只能强颜欢笑。在家乡的同学好多都联系不上了,自从大家各自读大学去了,关系一般的同学都断了联系。我只和李丽菲一直保持联系,她是我读高中时最好的同学。

我们约在高中学校旁边的小食店,当年我们最喜欢在那里喝奶茶和吃小吃。我们回忆着高中的生活,分享着大学毕业后这半年来的工作感受。她的工作是家里帮她安排的,就在白石,毕业后就回来了,无风无雨的过着。我和她讲了在滨城找工作的事情,讲了和石磊的事情,她劝我说,情侣之间吵吵架很正常,但让我以后不要总提分手,说这样很伤感情。分开这么久和李丽菲的见面,是我整个春节最开心的事。

过完了年,我和武英红一起回到滨城,还是倔强的借住在武英红那里。等安顿下来后忍不住偷偷的去到石磊租住的那间出租屋的时候,发现已经换了新的租户,我连忙打石磊电话,却发现打不通!

他离开了吗?彻底和我断了联系?

他是不是早就移情别恋了?故意惹我,让我生气,趁我离家出走的时候,顺理成章的恢复了单身,开展新的恋情?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这只是情侣之间的争吵,没想到,变成了彻底的分手。看着曾经承载了我们欢乐的出租屋关上大门,我完全的懵了!傻了!

武英红知道后,打电话给李浩江,问石磊什么意思。李浩江说他年后也没有联系过石磊,现在也打不通他的电话,不知道他的情况。

武英红看我哭得伤心,安慰了我一阵,过了两天,郑重其事的告诉我:“不管石磊怎么样了,你还是你,你不能因为他把自己废了,没了爱情可以再找,石磊这么做,不值得你为他这么伤心!”

想着两年多来,和石磊的点点滴滴,在武英红的帮助下,我花了很多的力气才让自己稍稍的恢复了过来。确实,现实不允许我想太多。无论感情怎么样,无论石磊怎么样,我的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不能在英红家打扰太久,我另外租了一个离公司比较近的小单间,也是400元,虽然比之前的出租屋小了许多,但是我一个人足够了,而且这个租金对于我来说,还可以承受。我相信我一个人可以把生活过得很好。

虽然我还是幻想着有一天,能见到石磊,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过完年,张弈伟就辞职了,说是干得太憋屈。

而凌洁,不动声色的有条不紊的做着她自己的工作,照旧开着创意会,做着客户的新一年的推广计划。

有一天,凌洁叫我到她办公室去,盯着我看半天,看着我心里发毛:“凌姐,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凌洁笑笑说:“没什么,看你这么年轻,感觉真是好。”我不好意思的说:“凌姐你这话说的,年轻有什么用呀,啥都不懂,我觉得你才好呢,什么都懂,独当一面,每次看你讲标的时候,觉得真是魅力四射啊!”凌洁哈哈一笑:“你还挺会说话的。我跟你说一件事,你考虑一下。”我马上坐直。

“你到公司有半年多了,一直做的文员的工作,通过这半年多的表现,我觉得你很聪明,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很强,而且是学广告专业的,我想让你加入策划师的行列。”我惊讶得张大了嘴。

凌洁接着说:“当然,你目前只是看了半年多的策划案,直接上手还不太现实,你先跟着何坤,做他的助手,先给你定位助理策划师。至于文员一职,我们再招。优秀的策划师比文员难找多了。我们现在想培养你,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连忙说:“不用考虑了,我一直就是想做策划来着,我喜欢策划的工作,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我就是怕我没有经验,做不好。”

凌洁笑笑:“所以让何坤带你。”

我简直太开心了,我以为至少要做一年的文员才有机会尝试做策划师的工作,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既紧张也充实,我正式成为了一名助理策划师,虽然带了助理两个字,但是因为我专业对口,而且在公司有了大半年的文员经历,大大小小的策划会也参与了不少,上手还是非常轻松的,何坤几乎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只要把每个策划案的要求告诉我,我都能做得七七八八,只是对于消费者层面的分析还需要更多的了解,这些学校教的不多,也不那么实用。好在何坤是个很好的老师,一个月左右,我就可以独立做策划案了。

在繁忙的工作中,石磊的离开也慢慢没有那么刺痛我了。果然,时间和忙碌是最好的疗伤师。

有一天,何坤跑过来给我说,有一个客户,销售脚底按摩盆的,要做一个策划推广方案,叫上我和设计师林浩刚一起到会议室,和客户一起对这个方案进行前期说明。

这个客户也有意思,看到小区这边的老年人喜欢做保健养生,就找了一个工厂,想生产脚底按摩盆,就是在一个盆底镶嵌了一些石头,说法是可以按摩脚底穴位。我问,这个原理是什么?何坤赶紧回我:“这个原理,需要我们策划师来好好想想了。”何坤给我解释了一番,我才明白,原来那些五花八门的保健养生原理,都是广告人的“杰作”。我们沟通了一下午,有悠久的历史,有养生效果的展示,有脚底穴位的功能,还有去脚气、促进血液循环等等,总之让这个产品看上去就是一款高端的兼具各种功效的脚底按摩盆。我们还对产品提出了修改意见,比如色彩要科技感一点,造型要特别一些,这样才能赢得市场的认可。客户非常满意,觉得我们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开完会,何坤悄悄冲我一乐:“小姑娘,还相信广告吗?”

这个项目推出很成功,满足了老年人对保健养生的需求,虽然这种需求是盲目的,但是漂亮的产品外形,科技感的使用体验,加上销售人员洗脑般的推销,产品的销量是节节高升,已经卖到全国去了,很快,就是很多类似的产品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个项目的奖金很高,足足可以抵上我半年的工资,但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知道我爸妈有没有买这种他们女儿亲手包装出来的脚底按摩盆,也不知道那些买了这款产品的人是不是真的有效果。

凌洁看出我的情绪,把我叫到办公室,跟我说,这个项目只有两个月的时间,简单直接,来钱快,我们不做,自然有人会做,现在的市场就是这样,谁能编出更新更有噱头的卖点,谁就是赢家。至于产品,只要不是有害的,我们就问心无愧了。确实,那款脚底按摩盆虽然没有我们写的那些功效,但确实对人体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一个盆而已,能有什么伤害呢?要说伤害,无非就是虚假宣传吧。

这是客户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就这样安慰自己。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下去了。休息的时候,就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看碟片,要不就一个人去逛逛街。虽然有点孤单,但很平静。武英红开始了她的恋情,是个有理想的富二代,她现在也没有空来陪我,整天和她的男朋友到处玩。

一个周五,下班比较早,凌洁突然叫住我:“依依,你下班没别的事吧,陪我去逛逛街吧。”我想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说好。

凌洁带着我去逛街,我们在步行街的品牌店里,凌洁试了很多衣服,也买了很多,她说见客户的时候的衣服要大方得体,加班的时候的衣服要舒服方便,约会的衣服要有女人味,不同时刻的女人要有不同的风情。我说:“那我就惨了,我就那么几身衣服,穿来穿去都是悠闲装。”凌洁看着我笑着:“所以,你也要尝试让自己的穿衣打扮成熟起来。作为策划师,你已经迈出了很不错的第一步,那作为广告人,你还要再努力哦!”

凌洁是一个相处起来特别舒服的人,她会给我讲很多道理,但不会很啰嗦,像个姐姐,带着个涉世不深的小妹妹。吃饭的时候,我问她:“凌姐,你有男朋友吗?”她一愣,反问我:“你觉得呢?”我说:“你过得这么精致,一定是有男朋友的。”凌洁哈哈大笑:“我过得精不精致,和有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过给男朋友看的。”我问她:“你家人会对你催婚吗?”

“我今年就三十了,家里肯定会催的啦,不过不用管他们,我还有一个哥哥现在单着呢,天蹋下来,还有哥哥顶着呢。”

我很羡慕的看看她:“你还有哥哥呀?太羡慕了,我从小就希望有个哥哥,可以做我的护花使者。可惜我家就我一个女儿。”

凌洁笑着说:“哥哥是挺好的,不过独生女更好,爸爸妈妈所有的好的都给你。”

其实我从小就希望自己不是独生女儿,爸爸妈妈虽然是全心的爱我,但是他们的期望也是全部在我身上,我从考中学、考大学,都是在他们的期盼中完成的,只有随石磊来滨城,才是自己的意见,如果有个哥哥,至少我现在不用担心,他们两老在家里是不是孤单了。

想到石磊,我又不由得有点黯然神伤了。

凌洁看我情绪不高,就提议带我去看电影。我还从来没有去过电影院看电影,宽大的屏幕,逼真的音效,原来在电影院看电影和在家看碟的区别是那么的大,难怪那么多人愿意花钱到电影院呢。

看完电影,已经快11点了,凌洁和我各自回家。

周末我去了武英红的新家,她男朋友刚给她买的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这个周末她男朋友在外地出差,我到她的新家参观,虽然是两居室,但是客厅、房间、阳台都特别大,窗外是小区的花园,还有游泳池,我很夸张的说:“英红,你才来一年,就买了这么大的房子,还住在这么高档的社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呀。”武英红得意的说:“毕业的时候你还说我和李维峰分手会后悔,现在看看是谁后悔?”我知道她的意思,叹口气:“是呀,感情真是靠不住的,还是钱比较靠谱。你男朋友做什么的呀,怎么这么有钱?”

“他是做外贸生意的,也做没几年,他也就比我大5岁,现在买房只能买个两居室。虽然他爸比较有钱,但他不想靠他爸爸,他说以后他自己赚了钱,再给我换个大别墅。”

我一边啧啧啧,一边看着她说的这个不大的两居室,起码是我那个单间的十倍那么大,而且环境和我那里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问她:“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结婚暂时还没有打算,现在是他的事业冲刺期,他要好好的把事业做起来,他不想一直靠他爸爸,得趁着现在市场好,把公司做起来。”

“不错嘛,不仅有钱,还有理想。满足你的有理想的有钱人的目标了。”

武英红骄傲的头一仰:“我的目标一向明确!”

晚上,武英红请我在小区外的西餐厅吃了一顿意大利餐,第一次吃,感觉惊为天人,不由得羡慕起武英红的生活。武英红一直说她的男朋友,感觉到浓浓的得意。

晚上我孤零零的回到狭小的出租屋,我的单间,只有15平米,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一个电脑桌,加个椅子都显得有些拥挤。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下子感觉到很失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和家。

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我想着武英红的样子,觉得自己也不比她差,怎么她就可以过得那么轻松滋润,我就过得这么苦呢?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她从一开始就清楚的知道想要什么,目标明确,一来滨城就直奔有钱人聚集的地方,而我,还在做着当广告大师的梦。

对了,我的理想是做一个优秀的广告人,我为什么要羡慕她的生活,那不是我要的。

我安慰着自己,鼓励着自己。

生活又开始了新的篇章。我不再是助理策划师了,正式成为了策划师。每天需要阅读各种资料,消化着各种素材,编织着各种文案,撰写着各色策划案。

这天,有一个新的策划案需要开会沟通,据说客户也会来,凌洁很重视,让我和何坤都要到场。

客户一进公司大门就一阵小骚动。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年轻、张扬,打扮十足时尚,我寻思,这样的公子哥参加什么策划会啊?不是应该玩玩跑车泡泡吧吗?何坤碰碰我的手臂,看他朝会议室一掳嘴,凌洁正在用眼神招呼我们进去呢。

客户叫黎明德,凌洁叫他小黎总,他父亲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一直做的是家用电器的生意,我们公司帮他们做产品包装、宣传路演、促销活动,已经合作很多年了。小黎总听了何坤的第一季度的合作报告,很不客气的说:“我们一个季度拿那么多钱砸你们这儿,就这么点成绩?”何坤马上接过话:“小黎总,是这样,第一季度包含了春节,滨城是个移民城市,大部分人春节都要回老家过年,我们第一季度的费用大部分是用于火车站、机场、公交车这样一些交通工具和交通枢纽的广告投放,做之前也是黎总沟通审批过的,目的在于让更多人记住咱们品牌,我们做了一些送外来务工人员返乡的公益项目,也是增加咱们品牌的美誉度,所以,第一季度是个比较特殊的时间节点。”黎明德看何坤一眼:“你是我们项目的负责人吗?”凌洁连忙说:“不好意思,小黎总,我是项目总负责人,但我们这里在座的都是咱们项目组的成员,我们有分工协作,这位何坤,是我们公司的资深策划师,咱们的项目是由他主执笔。”黎明德轻轻瞟了一眼凌洁:“那我有问题是找谁呢?找你这个负责人,还是主执笔就好了。”凌洁连忙说:“找我就好了。今天你不是到公司来了嘛,刚好可以认识一下我们项目组的成员,了解项目进度和人员安排。”

黎明德没再说话。凌洁连忙示意何坤始讲解第二季度的计划。我感觉到何坤的无限压力。刚被客户无情的打断说话,又被表示不信任,以至于在讲解第二季度计划的时候很不流畅,好几次都卡壳。这种情况在以往可是很少见的。可见这个小黎总的气势有多大。

会议终于结束了,公司没参加会议的人员基本都下班了,黎明德几乎把何坤的计划给全部推翻,重新拟定了新的规划,这让何坤很难堪,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照做。黎明德走之前给凌洁提出,时间紧急,两天内要看到新的计划方案和执行预算。

凌洁马上通知已经下班回家的设计师回来加班。我们重新梳理了新的方向,确定了主题,又重新做了分工。凌洁对我说:“这次新的计划何坤负责,方案由依依执笔,设计由萧鹏睿负责,今天晚上加班把主体思路做出来,明天让执行部做预算,明天上午大家休息一下,下午回来根据预算再做微调。”大家马上定了外卖,准备加班。

萧鹏睿抱怨道:“这什么情况?这个季度计划不是之前和老黎总沟通过的嘛,现在来个小黎总,就全部重新来过,这太浪费我们的时间了吧!”文案林文溪说:“可不是嘛。如果是我们的问题,重新做是必须的,但是这明明不是我们的问题呀,大方向老黎自己定的,现在让小黎来推翻,让我们来加班,过分!”凌洁低声说道:“不要抱怨了,客户就是上帝,今天辛苦一下,赶出来就好了。”

忙了一个通霄,终于把新的方案赶出来了,我们几个连忙回家补觉,把方案给到执行部的同事去计算初步预算。

我回到家,洗了澡,连洗衣服的精神也没有,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下午1点,被电话铃吵醒,凌洁叫我去改方案。经过大家的沟通商量,方案又进行了一版的调整,交给凌洁和李思去过目。我晚上7点回到家,动都不想动,饭也不想吃,趴在床头,看着卫生间里一堆没洗的脏衣服,发现洗衣粉用完了,沐浴露也用完了,懊恼和失望袭面而来。

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感觉又精神百倍了,难怪凌洁总说年轻真好。可是我真不想这么天天加班下去,感觉我这朵娇艳欲滴的鲜花都要枯萎了。

这一天,项目组的同事根据凌洁的要求,把新的方案再次进行了微调和修改,感觉没什么问题了就发给客户了,祈祷可以通过吧。

晚上,高中同学任伟昊约我一起吃饭。虽然说高中时和任伟昊同窗三年,但是我们并不是太熟,高中时,一是学业紧,二是男女生有距离感,而且任伟昊性格又比较内向,我们知道对方,但并没有太多往来。最近在网上的同学录里找到了班级,发现有十几个高中同学都找到了组织,大家一聊才知道,我和任伟昊同在滨城。他大学读的师范,毕业后到滨城的一所小学当数学老师。晚上吃饭的时候非常的愉快,虽然之前不太熟,但是就像是家乡的亲人见面,说着高中时班上同学有趣的事,说着现在滨城的工作生活,真的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我们拍了合影发到班级同学录中,同学们都很开心,大家兴奋的想在春节等我们回去筹备一次班级的同学聚会。

吃完饭快10点了,任伟昊送我回家,一路上他讲着小学里小孩子们是多么的可爱,又是多么的调皮,我笑他:“看样子,你是很想当爸爸了呀。”他说:“小孩子是甜蜜的负担,我看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家长,都很淡然,而调皮孩子的家长,每次见到都觉得苦大仇深的,家庭对孩子的性格影响是很大的。我觉得我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我点点头:“其实你到小学当老师比我们好,至少稳定,而且福利好,以后年纪越大越值钱。我现在对未来特别迷茫,不知道要不没有必要待在滨城,我爸妈总是让我回去,不想让我在这边吃苦。但是我又想,吃点苦又怎么样呢,我实在不愿意回去过着一眼就能看到未来20年30年的样子,我在这边有很多可能性。”任伟昊点点头:“我特别理解你这种想法,你以前就是我们班的才女,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不知不觉到了我家楼下,我说太晚了就不请他上去坐了,他说他住在学校的宿舍,离我这里也不远,以后可以常联络,常聚聚。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回到家后,翻开高中时的毕业留言册,看着同学们在上面写下的祝福语,还有大家在高中时的照片,高中毕业5年多了,大家走了不同的路,有的同学还在读书,有的同学已经结婚了,模样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也许再过5年,会有更大的差别,不知道到时候,大家的模样是否会有更大的变化。

今天见到任伟昊的感觉很开心,读高中的时候,他是班上不起眼的一个“同学”而已,话不多,也没有现在这么高大,现在不仅个子长高了很多,话也多了,也许是因为当老师,也许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缘故,两个异乡人在一起,总是比较亲切和有信任感的。这种感觉很温暖,不再觉得自己是孤单的一个人。

在这样温暖的感觉中,我进入了梦乡,梦到了5年前的那座教学楼,那片操场,那间教室,那些埋头念书的同窗伙伴……

忙碌了一周,这个周末不用加班,任伟昊约我一起去爬山。滨城的山大多不高,比起我们家乡的大山来说,只能算是小山坡,但是景色很美,滨城的绿化做得特别好,气候也好,一年四季,都是在花的海洋。以前石磊总说我是疯姑娘,就是因为我特别爱爬山,跑得又快,每次爬山他都落在我后面。想起石磊就情绪低落,我命令自己不可以再想他了。

我和任伟昊花了三个小时,终于爬到了山顶,这是滨城最高的山,在山顶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的景色,真的是无限风光在顶峰,一览众山小。任伟昊给我指了哪里的市民中心,哪里是电视台,哪里是他的学校。出汗的感觉真好,在阳光下,我看到他满头大汗,衣服也浸湿了,但是脸上堆满了笑,那种笑像是有感染力一般,把我这一年来的烦恼、郁闷都驱散了。我一下子觉得很开心,朝气勃勃。

在山顶把带的干粮吃了,我们休息好了,就往山下走。果然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时候感觉到脚软,任伟昊说这是长期不锻炼的结果,我有一步迈大了,差点跌倒,任伟昊马上伸出手来,拉住了我。

到了山下,我们每个人吃了一大碗面当晚餐,可能是累了,可能是饿了,连面带汤吃得干干净净。我看着空荡荡的碗,对任伟昊畅怀一笑:“谢谢你,伟昊,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平时工作忙,都没有时间给自己,以后我要对自己好一点。你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以前觉得你还挺秀气的,没想到你还是个女汉子。”任伟昊皱皱眉。

“对呀!”我开心的说:“不过伟昊,我得谢谢你。高中同窗三年,我们在滨城相遇,我觉得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你也别把我当女生,我觉得我们可以当兄弟的,你别见外呀。”

“哦。好。”任伟昊低沉的说。

吃完面,我借口要走路消食,把他塞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一个人走路回家。走路回家大概也就是5个站,不算远,而且一路都是大道,很安全,任伟昊也就没有坚持了。

路过一个酒吧,知道这是年轻人喜欢去的地方,但我不喜欢,我觉得太喧闹,太嘈杂,我加快步伐从酒吧门口走过。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刚好从酒吧里冲出来一个人,和我撞个满怀。我生气的说:“你走路看着点呀!”那人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没注意。”我抬头一看,居然是黎明德,那个折腾我们两天的小黎总。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并没有认出我,满身酒气,笑着对我说:“原来是个大美女,不好意思,没撞到吧,要不要去检查一下?”我瞪了他一眼,没敢多停留,说了声:“没事,下次注意点。”就准备走了。走之前,看到从酒吧里出来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走出来挽着他的手走了。我走了一会儿,回头看看,正好看到黎明德也在回头看我,吓得我连忙转过头来往家走了。这个黎明德,在公司的时候我就看他是装正经,还真是。不过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谁不是呢?

回到家,洗了头,洗了澡,正准备看会儿书睡觉,收到任伟昊发的短信:“依依,休息了吗?”我回复:“准备睡觉了。今天太累了,不过很开心。谢谢你。”

“你开心就好。”

我连忙回复道:“大家开心才是真的开心,哈哈,快睡觉吧,明天要上班呢,886”

“晚安。”

下半年对于广告公司来说,是非常非常忙碌的日子,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休息时间既不够睡觉,也不够采买生活用品,像打仗似的,任伟昊约了我几次,都因为加班推掉了。

过了元旦节,公司的项目终于轻松一点了,大家都在准备年终总结和第二年的客户项目计划。一天,凌洁把我叫到办公室:“依依,你到公司一年多了,做策划岗位也做了快一年了,有什么想法?”我想了一下:“我觉得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感谢凌姐和公司给我这个平台,让我学习和成长,我现在可以独立做策划案,也要感谢凌姐的信任和鼓励,我会继续加油的。”

凌洁哈哈大笑:“小姑娘,还挺会说官话嘛,你这算是官方发言吗?”

我不好意思的说:“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我现在可以自己做策划案,确实是因为公司和凌洁给我平台,给我机会。”

凌洁笑着说:“今年你的进步,我是看在眼里的,不过也反映出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又能吃苦,不像有些人,加点班就叫苦叫累,我没有见过你抱怨,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很有韧劲的人。”

“谢谢凌洁夸奖,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哪能抱怨?”

凌洁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公司给你发的年终奖,你看看。”

我连忙道谢,拿过来掂一掂,还挺厚的,不知道有多少。

凌洁说话了:“今年公司利润不错,这是两万块钱,是对你这一年来的工作的肯定,你明年要继续加油,争取拿更多啊。”

我满心欢喜的点点头。两万块钱相当于我10个月的工资了,我没想到公司会发这么多的年终奖给我,心里真是开心极了。加上各个项目的奖金,我这一年也算是收获不少了。我正在算,我这一年得了多少收入,任伟昊打电话给我,问我回家过年的事,之前我们就约好一起回去,他还帮我买好了机票。我说:“我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空去买过年带回家的礼物。”任伟昊听出我心情不错,连忙问我:“你今天的心情好像不是一般的好啊?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我哈哈一笑:“没事,要过年了嘛,当然开心了。”

任伟昊没有纠结这件事,继续说:“我们放寒假了,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回家要带什么?我去帮你买吧。”

我一听,正求之不得呢。任伟昊在学校做老师,认识的本地人比较多,知道哪里的东西又好又正,我说:“我就想带点滨城的特产回去,给亲戚朋友做礼物。”任伟昊详细的记录了我想买的东西。

下班后,我把年终奖存了起来,看着银行卡的数字,已经有5万的存款了,心里一阵狂喜。

想着再过两天就可以回家见到爸爸妈妈,我心里雀跃不已。

存完钱,想着凌洁说晚上小黎总要请我们项目组的同事吃饭,算是感谢大家一年来的努力付出。想着他折腾我们的时候,我们都说要好好的敲诈他一顿。

小黎总果然不小气,请我们吃的海鲜大餐,我到滨城一年多来,都没怎么敢吃海鲜,一是太贵,二是不会煮,三是不太会吃。吃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同事们怎么吃,悄悄的跟着学着吃。小黎总和我们公司几个领导在另外一个包房,我们项目组的人在一个包房,没有领导和客户在,我们自在多了。何坤带动着我们这个包房的氛围,大家相互敬酒,喝得很开心。没一会儿,李思过来了,一边说何坤不懂事,一边招呼我们过去他们包房,给小黎总和几位领导敬酒。

我随着何坤几个人一起到小黎总身边,拿着酒杯,说着感谢的话。李思则在一旁给小黎总介绍我们几个的名字和职务。介绍到我的时候,小黎总突然说:“这位美女很眼熟啊!”我吓得连忙说:“上次你到我公司开会的时候,我也在。”小黎总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千万不要记得在酒吧门口遇到过我。”我心里祈祷着。

吃完饭,小黎总又请大家去唱歌,在KTV里,大家尽情的唱着歌,喝着酒。凌洁特别照顾我,特意给我点了果汁。小黎总走过来,抢走果汁,说:“来KTV喝什么果汁呀,来,喝点酒。”凌洁悄悄对我说:“喝不了就悄悄倒掉。”我感激的看着凌洁点点头。

小黎总走过来,非要和我喝一杯,我看他有点醉了,连忙把何坤叫过来,何坤拉着小黎总的手,说着感谢的话,然后陪他喝酒。我趁机偷偷溜走了。

我实在不适合这样的场合,还好凌洁和何坤都挺关照我。

到了回家的日子,任伟昊帮我一起采购的年货礼物帮我带到机场,一路帮我拎着,办好了托运,拿了登机牌,我对任伟昊说:“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没有时间买机票,没有时候买礼物,最重要的是,还要带到机场来。真是麻烦你了。”

任伟昊说:“你怎么这么客气呀,我们是老同学呀,你忙我就代劳了。”我一听,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正在这时,我拍着任伟昊肩膀的手却突然停下来了,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石磊!我看到他也在办理登机牌,他办好登机牌后,就径直朝安检口走了,没有看到我。我连忙追上去,任伟昊看我这奇怪的样子,跟着我跑,可是机场的人太多了,我跑到安检口的时候,已经没有再看到石磊的身影了,整个机场都是排队办理登机牌的人,排队安检的人,全是人,我找不到石磊在哪里,我急着眼泪都快出来了。任伟昊小心翼翼的问我:“你怎么了?”我擦了擦眼泪:“没,看错了,以为是一个认识的人。”然后和任伟昊一起排队过安检。

一路上,任伟昊一直和我讲笑话,我的心情还是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梦里全是石磊的脸。本来还想着他是不是和我一趟飞机回渝都,但候机没见到,飞机上也没见到,才想起,他本来就不是渝都人,他怎么会去渝都?

到了渝都,任伟昊和我转了一趟火车,回到我们所在的白石县。他把我送到家,我爸妈还以为是我带的男朋友,热情的要接进屋,我连忙解释说这是我同学,也是从滨城回来的,纯帮忙的。任伟昊帮我把东西放下后就回他自己家了,我爸妈还想留他吃饭,被我拉着了:“别让我以后在滨城连个苦力都叫不到,好吗?”妈妈看着我,心疼的说:“又在滨城辛苦了一年,都瘦了。”我抱着妈妈:“人家想减肥都减不下来呢,再说我,我瘦是瘦,骨头里头还有肉呀!”爸爸在一旁一边收拾我带回来的东西,一边说我:“多大的人了,尽瞎说,骨头里头哪有肉?”乐得我和妈妈哈哈大笑。

在家的日子是幸福的,爸爸妈妈每天做我爱吃的东西,我在家什么都不做,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看电视,同学聚会,走亲戚拜年,两个星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真有点舍不得走了。爸爸妈妈和家里的亲戚也一个劲的劝我留下来。我犹豫了。

正月初五高中同学聚会,任伟昊也在,同学们都在撮合我们,让我们在滨城成个小家,以后他们到滨城玩就有落脚地了。我把那几个起哄的同学敲打了一通,让他们不要乱讲,任伟昊脸皮比较薄,脸都红了。我们开开心心的玩了一个下午,吃了饭,唱了歌,晚上散了后,高中时和我玩得好的李丽菲陪我一起走回家,她问我:“你和任伟昊没事吧?”我瞅她一眼:“当然没事啦。”

“我怎么觉得任伟昊对你有意思呢?”李丽菲笑眯眯的对我说。

我继续瞅她:“你看谁都有意思。我们是绝缘的同学加老乡情,好吧!”

李丽菲笑着说我:“那是你。你说他干嘛对你那么好,又帮你买机票,又帮你买礼物,还把你送回家,没有意思,哪个人会这么干?”

我敲她一下:“你不要这么肤浅,不要用这种功利心看人,我们真的没什么。在滨城的时候也就见过两三次面,平时都没有时间的。我这叫纯粹的人缘好,明不明白?”

李丽菲突然正色问我:“有石磊的消息吗?”

“没有。”我心一沉:“我在机场好像看到他了,但是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没有问问大学的同学,他的情况怎么样吗?”

我叹口气:“不想问,人家故意躲我,我干嘛那么不识趣。也许他已经结婚了,根本不想见到我。”

李丽菲皱着眉头说:“可是,你们当时在一起的时候,我听你讲,他不是这样的人呀,那时候你说,他很阳光,很积极,不怕困难,也不会逃避问题。你是从大一就开始喜欢他了嘛。你们就算分手也不能分得这么不清不楚吧!”

“我也不知道,也许人会变吧。”我看着漆黑的天空:“他的手机是彻底打不通了,我的手机号一直没有变。如果他有心,会找得到我。我也没想太多,只是想问个为什么而已。”

天空中隐隐的有几朵云,在夜色中悄悄的躲了起来。我和李丽菲不知不觉走到了我家小区门口,李丽菲问我:“你过两天就要回滨城了。你爸妈是不是特别不舍得你走呀?”

“是呀,我家二叔三叔都劝我留在白石,要么去渝都,留家都近些,说滨城太远了。”

“那你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舍不得,家里有我的亲人,朋友,还有熟悉的一切。但是我总觉得滨城才是我该去的地方,那里有我的理想。”

“你的理想是什么?”李丽菲突然问我。

“我想做一个优秀的策划师,广告人,我想有自己的广告公司。”我脱口而出。

李丽菲好像被定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说:“那你要坚持,你可以的。”

我知道李丽菲的家里人已经给她安排了相亲,她说:“像你毕业的时候说的,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但留在白石,生活太无滋无味了。我现在就是,我知道最多再过两年,我就得结婚,生孩子,工作呢,就是待在那个办公室里,可能未来20年,连办公室都不会换,每天就重复着。真羡慕你,我没有你的勇气。”

我抱抱她:“其实你这样也挺好,安安稳稳,我爸妈就说,女孩子就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能我不是个女的吧。哈哈!”

李丽菲被我逗乐了,不再那么低落。她是温室的小花,家里条件好,从小到大,都是听父母的安排,她也没有独自出去闯的想法。这样的日子也挺好,至少不用挤在十来平米的出租屋里吃泡面,不会因为挤不上公交车而急得哭,她的一生将是安逸的,顺利的。人各有志,她劝不了我,我也劝不了她。

和李丽菲说完,我反而坚定了回滨城的决心。好在爸爸妈妈支持我的决定,只是说,坚持不下去了,就回家来。

正月初九,我和任伟昊一起回滨城了。家里带着几大包的特产,比我带回来的礼物还多,全是父母的心意,只能全带上。爸爸妈妈还没有退休,他们身体还不错,精神也挺好,这至少是让我放心的。爷爷的身体比上一年回来看起来是消瘦了一些,但是听说他依然是自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满城跑,我也是又担心又放心。担心的是他的耳朵并不太好,自己骑车上路会不会有危险,放心的是,他既可以骑车满城跑,那身体状况还是不错的。爸爸看出我的担心说:“放心吧,你爷爷骑自行车上路,都是车辆让他的,没人敢和他抢道。”

到火车站,任伟昊的父母也来送他。他的父母看到我,很开心的问着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还有什么人,然后和我爸妈又很自来熟的拉起了家常。

“他们以为是亲家见面吗?”我白了一眼任伟昊,他腼腆的笑笑。

火车把我们带到了渝都的机场,随着飞机慢慢升空,家乡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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