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那边一直嚷着要见小姐，被我呲回去了，先晾他们两天再说。牛气哄哄的还想摆长辈的谱，德行。”
九红还有些气不顺，生怕好话说过了头，小姐又心软，赶忙回过头找补。
明月华挑眉回头望她。
小丫头磨蹭这么久，特意为了安慰她？心思够敏感的。
“你想多了。人与人相处要讲缘分，人心本就是偏的，我没伤心，我不是还有你么。”
九红两眼弯成月牙，望一眼手里乏味糟心的话本子，不失时机地催更。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谁叫她认识作者呢，嘻嘻。
“青山镇上两家书肆，卖的话本子都是几年前的旧作，全是那些书生艳遇女鬼狐狸精，或者跟千金大小姐私奔的老套路。”
“吃软饭吃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还有不少一朝得志就背弃鸳盟，另纳新欢的，还有左右逢源妻妾相得的，就好像世上除了这书生，再没其他男人似的，看得人憋屈！”
“还是小姐的话本子写得好。”
九红由衷感叹。
看惯了小姐酣畅淋漓快意恩仇的佳作，再看那些粗制滥造了无新意的劣作，实在叫人难以下咽！
“离京前荣锦斋的掌柜的特意嘱咐我，说是河间府也有他们家的分号，您有新手稿的话，托付给分号的人转送去京城就行。”
说着，她又觉得太露骨，忙不迭补充。
“我是觉得，咱们跟荣锦斋合作这么久，他们办事还是信得过的，也能帮着往京里头送封信捎点东西什么的，挺好。”
“小姐不也说要名留青史嘛，写书不正好合适？写些好的故事潜移默化移风易俗，这都是小姐的原话。”
“照我看哪，锦衣卫的恩人他们才是铁骨铮铮的好儿郎，比那些满脑子风花雪月的穷酸书生，更适合做话本子里头的大英雄当主角。”
言多必失。
九红觑着小姐的脸色，忙忙收尾。
“您不是正发愁以后送恩人什么节礼么，我觉得话本子就很好，雅俗共赏，还能扭转世人对恩人他们的错误印象。您觉得呢？”
明月华觉得小丫头的私心有点可爱，催更玩出了新花样。
不论哪个写手都希望自己的作品受到读者喜爱，催更便是又爱又怕的一道魔咒。
尤其是现在的明月华，稿子全手写，速度慢更改不方便，习惯了键盘码字电脑排版，简直不能忍。
不能忍也要忍。
这也是明月华练得一手足以下场科考的漂亮馆阁体的初衷，卷面整洁极少修改，几乎可达成出口成章下笔如有神的成就。
她不是天赋惊人的那种天才，一切不过是厚积薄发，有前世专注读过的大量书籍打底，现在才能信手拈来，登堂入室。
“你也不要成天只想着看话本子，布置给你的功课别放下。我还等着以后看你写的话本子。”
“讲述自己的故事，获得其他人的认同或者讨论，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你很该试试的。”
九红懵了，显然从没想过这些。
“我，我行么？”
写书都是读书人的事情，很高雅的！
她一个识字不满半箩筐的小丫头，写出来的东西怕是没人看。
“怎么不行。”
明月华真诚鼓励。
她也有看小说解闷的需求啊。
“你先慢慢构思，也可以跟我谈谈想法。我帮你理一理故事脉络，过后我也可以帮你修改润色。”
“待存稿差不多了，就送去荣锦斋刊印，咱们自己出本钱，就借他们个铺面寄售。到时候我在新书里替你宣传一把，不愁没销量。”
明月华回想起当初自己初入行时的懵懂，傻傻的也不懂得什么是大神章推，只晓得闷头码字，能挣到全勤就美得像是拿到了大神入场券。
真是单纯到蠢的无忧岁月呵，恍如隔世。
九红被她煽动得小脸通红，两眼亮晶晶的，像是打足了鸡血！
“小姐放心，九红一定不丢小姐的脸！”
明月华捏下小丫头略有些发干的脸，知道她这些日子有些上火，不由得耐心宽慰她。
“不要搞得像要完成任务似的，就当成个业余爱好，解闷用的。书荒了就自己写两笔，自娱自乐。小姐还等着你开铺子搂银子养家呢。”
九红听她说起正事，略略按捺下兴起，一本正经请示。
“小姐，我去街上看过了，青山镇上有意出让的铺面并不多，位置也偏僻，怕是不合适盘下来。”
“出租的铺面也没有特别好的。倒是价钱便宜，比京城低上好几成。您看？”
明月华抬手将大黄传来的球拍了回去，示意它们自己玩。
她将养了两日，肩背伤口才刚收口，不适合做激烈运动。
“酒香不怕巷子深，镇子小有小的好处，哪怕咱们把店铺开在荒郊野外，只要品质过硬，做出口碑后，也不愁客源。”
九红眨眨眼，恍然大悟！
“我真是魔障了！还当这里是京城呢，脑子就没转过弯来。奇货可居，咱们大可不必迎合客人，而是要叫山来就我！”
“小姐放心，一年内，不，只要半年，我定然将云裳阁开成青山镇顶级店铺。青山镇的小姐夫人，都将以穿戴我云裳阁出品的衣饰为荣！”
九红谈及自己的专业领域，整个人都散发出不可忽视的神采！
“有小姐坐镇，旬月推出新品，云裳阁打响名声不过是时间问题，很快就能将花容阁取而代之，闻名大越！”
明月华从不打击小丫头的积极性。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里，能培养出一个合她脾性的九红，殊为不易。
“你的目标还是保守了些，不妨再将目光放得长远。”
“咱们赚大越百姓的银子，不过是从左口袋倒进右口袋；银钱都是有定数的，便是咱们做到了大越首富，也不过意味着其他人口袋里的财富减少而已，算不得大本事。”
明月华回书桌喝口尚有余温的茶水，神色安然，语气里一派天经地义。
“要赚就赚外邦人的钱。尤其是那些穷兵黩武，闲着没事就喜欢花钱打仗的，榨干他们的银子，拿华服美食腐蚀他们的意志，用生花妙笔同化他们的思想。”
“止戈兴仁，万邦来朝，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九红，这是我想要的太平盛世，你说好不好？”
“好。”
九红浑身战栗，被她家小姐描绘的美好愿景激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她从来都知道，她家小姐非一般人，却不曾想，小姐竟有此等胸怀志向！
不输于男儿青云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