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又各自防备的过了几年，人类开始逐渐适应这个时代的变化，而丧尸呢。
丧尸懒得吃人肉，实际上他们很少会离开他们那一亩三分地。
安远不觉得两类生物不能共存，而事实上，在丧化之前，丧尸也是人类。他们之间同根同源，密不可分。
但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安远也是懂的，所以他知道，人类和丧尸必定会有一场战争。
无关对错，只为生存。
极其残酷，也是事实。
带来宣战的消息来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丧尸。除了稍显苍白的脸色和赤金的眼瞳，其他与人类并无差异。
贯彻丧尸皇一如既往的冷淡风格，通知很短，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要么约架，要么他来围城。
他念完就走，一点没停留。
有人却忽然认出他，喊了个名字。然后那丧尸回头，笑了一下。
“再见。”他说。
——
如果死去的人再次出现，会和以前一样笑，过去的事他记得清楚一点没忘，在喊他的时候还会回头。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或许欣喜若狂喜不自胜或许潸然泪下相拥而泣，而无论哪个，总归都是因久别重逢而感动。
可安远没有，他只是觉得悲哀。想必所有人都是。
这像是个预示。
那之后，总有人在逐渐聚拢的丧尸里找到自己的亲人，孩子，朋友。
有的丧尸看见了，就会经常跑到基地的外墙那里，一蹲一整天。
若是有人能认出他们来，他们就跟着那人，一直跟着到基地门口不远处，看着他们进去，一直站着。站到第二天，晨曦初现，就走。
走之前用尖锐的指甲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什么。大概是怕谁看不见，他们就和后来来的同伴嗬嗬地低吼。低吼着，又指着歪歪扭扭勉强能辨认的字，一步三回头地走。
有从外面归来的异能者就时常会看见，这些丧尸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大多会停下，远望着基地。
明明青白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就是看得人想哭。
“老子实在忍不了了！”有个开车的异能者一拳打在方向盘上，一手捂着眼。
“太特么让人难过了。”
一车的人都没有说话。
太难过了。这样和自己曾经最亲近的人告别，说不了话，连拥抱都不能。
人是这样，丧尸也是。
安柔侧过脸，看到窗外边，有只丧尸呆愣愣地看着基地的方向，手里攥着一个黑红色蝴蝶结。
其实或许原来是粉色，只是血把它染红又凝固，成了现在这个颜色。
那丧尸低头，看了一眼蝴蝶结，想起什么，忽然跃起，要往基地冲。
一只手伸过来，把他拉住，接着就是别的手。
这些手多是落满疤痕，或者苍白无力。但都没放手，一起往后拉，把那只丧尸又拉回来，拦着不许他去。
那丧尸急了，一直伸手去拨开他们，念叨着什么，没出声，只是空洞的眼里忽然有了泪。
他回过头，冲着拦他的丧尸们低吼，像是愤怒，更多却是哀求。
我想去见见我的女儿，她在等我。
我求求你们，我只看一眼，不会离得太近。
我不会伤人，我只是想看看她。
我只是怕……以后她一个人会害怕。
他的哀求像是导火线，那些拦着他的丧尸手慢慢松开，他们蹲下来，像是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于是他们开始呜咽，像人那样，用手盖住脸，不想太狼狈。
悲伤越来越大，所有丧尸都觉察到。他们看着旁边的丧尸，认识的，不认识的，手放在心脏的地方，双眼眨了眨，一滴血顺着眼角滑下来。
很恐怖，也很可怜。
“为什么不让他们去见他们的亲人?”安柔摇下车窗，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
大概是人。
“你们不会允许。”
丧尸再像人，终究不是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异必诛。
苏圩背过身，慢慢走远:“一年时间，还请珍惜。”
珍惜什么？人类和丧尸难得的和平?
不是。
是他们见到这些人的机会。
这场战争，只能有一个赢家。输的那个……
安柔想起那个梦。
大概会不复存在吧。
——
如果天不是依旧那么暗的话，大概所有人都会产生一种末世已经过去的错觉。
太和平了。
西区的林大妈晾晒好被子，从屋子里找出一袋自制的肉干装好，背着一个大包往基地大门走。
路上遇到很多人，大多都是像她这样装束的。
大家遇见，打个招呼，笑着谈些家常，就走到基地门口。
就和大半年前一样，这里每天都蹲满了很多丧尸。大概是在等人。
把大概去了，在等人。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走路累不累?”一对小情侣，女孩子牵着男孩子的手靠墙站着。
“不累，为了见你我还可以再跑八百米。”男孩子就笑，就着女孩子的手喝水。
“我可舍不得。”女孩子咕哝着，水拿得很稳，怕他低着头难受，又费力把手抬高点。
然后是两个男孩子，大概是朋友吧，一个把另一个按在地上坐着，拿着剪刀，咔嚓给他把头发剪了。
“我说你这人，特么都当丧尸了也不能注意点?当初你要搞非主流死活弄个长发，好了现在，还得老子给你动手。”
“那就不剪了呗，反正不碍事。”被剪头发那个倒是无所谓，“我们王说了，这叫有个性。”
“我可去你马勒格币的个性吧。”剪头发那男孩子骂了句，认命操刀继续。一边剪一边絮絮念。
“别老和别的尸打架，知道你们丧尸身体好也不是这么玩儿的。”
“还有你这头发，不能再长了，长了遮到眼睛就不好了。”
那男孩子就说，他又不是在学校，怕什么遮到眼睛。
剪头发的男孩子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我怕你头发太长遮到眼睛，以后要是真打起来了，你瞄不准，把自己坑死了。”
然后两个人就都没有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