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情这一字,向来无由。”
“陈休宁,利用一个待你如此好的人,你这心,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开始是萧逸,然后,是小九。
“师兄死了,你害的。”
陈休宁沉默。
她做丞相夫人那些年,没少替皇帝收集萧逸的证据。实在没有,就捏造一个。甚至后来,她还设了法儿的给萧逸下毒。
萧逸大抵是知道的,因他也曾问过陈休宁:“休宁,我待你不好吗?”
他待她确实好,只可惜她心里有人,不愿听,亦不愿去看。
然后,萧逸就死了,给她留下一段诅咒。
“知道小九怎么样了吗?他很久没来看你了吧。”
陈休宁猛地抬头,声音嘶哑:“他是你弟弟!”
席延点点头,语调散漫:“我知道啊。”
若不是知道,她以为她为什么能活这么久。
“他死了哦,还是因为你。”
陈休宁手指微颤,她闭上眼,不愿再听。
萧逸却不肯放过她,他凑过去,轻声耳语,如同情人间的低喃:
“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他用他的命来换你的。他还说,他并不怨你。”只是下辈子,再也不想遇见你。
他那个好弟弟,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他说,他想给她自由,他可以用命来换。
他说,喜欢一个人,挺累的。
席延就问他,被人利用之后感觉如何。
他说,挺难过的。
因为在这之前,席延已经答应他,不会为难陈休宁。外边世道乱,席延仇家太多,待在他身边,他才有能力护住他们。
他都还未能来得及讲。
不过算了,想必她也并不愿意听。
陈休宁待小九,向来都是冷漠且疏离的。
陈休宁捂着脸,沉默不语。
萧逸看得无趣,直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草芥灰尘,神色淡淡:“明日你便离开这里吧。自此之后,你我再不相欠。”
做人,还是要善良一点的。
这世间所有事,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对错。
席延并不怪当初陈休宁出卖萧逸,但不怪并不代表这仇不报——所以有了陈休宁这三年。
然后是小九。
席延望着远处昏暗的天,怅然若失。
他是真的可惜。
情深不寿,奈何付诸东流。
很多年以后,席延亲手结束乱世,缔造了一个帝国。在新帝即位那日,这位在史上褒贬不一的妖相永远合上那双曾让无数人赞叹的眼。
他一生都未成婚,陪着他的只有一副画卷。有传闻说,那画上的就是他喜欢的人,只可惜红颜薄命。
红颜薄命吗?
一名佝偻着背的老妪远远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浑浊的眼里不知是嘲讽还是其他的什么。
说我孤独终老,你又何尝不是?
求而不得,你又会比我要好到哪里去?
萧逸,你,我,都是一样的。
可悲可怜,可哀可恨。
再后来,萧逸和席延这两个名字渐渐消失在历史里,再无人记得。
倒是陈休宁,历史留名了一次。
顾雁生合上野史,打了个哈欠。
养了几年的小徒弟赶紧给她搬了张躺椅。
“师父怎么会想起来要看这个?”
“哦,这是哪次你有个师兄给我的,让我翻着玩儿。”顾雁生抖了抖泛黄的纸张:“谁知道写的是这两个。”
“师父认识?”
“嗯,认识。”顾雁生顿了顿,眯着眼眺望远方,那曾是京城的方向:“他们啊,是两个很好的人。”
阳光落在门前屋檐下摇曳的一排木牌上,其中两块端端正正地刻着两个名字。
萧逸,席延。
微风拂过,木牌轻晃,搅碎一地碎金。
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
徐磊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是半夜,他和一群朋友玩得正嗨,电话就过来了。
“喂,哪位?”
“我让你接的人呢。”电话那一端的人语气温和,徐磊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他……给忘了。
“我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马上打理好。”那边顿了顿:“半个小时后,带着常记的糕点来码头。”
徐磊一下子苦了脸。
他现在在城东,常记糕点铺在城南,码头又在城北。半个小时,他得拼了一条命!
“哥……”
“算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要在码头见到你——这下您满意了吗?”
后边半句明显不是问徐磊的,但这温柔的语调,徐磊还真没听徐言对谁用过。
刚想说什么,电话嘟一声就给挂了。
算了,谁让他是他哥呢。
徐磊放下电话,回头和那些狐朋狗友们说了声,拿着外套急匆匆地走了。
一个小时并不算长,但是对于徐磊而言也还好。想当初他哥要求他三小时从城西跑得城东的时候他才真的是要跑断腿。
而现在嘛——毕竟是有车一族啊。
徐言是极其好认的,毕竟他这个人无论站着哪里都璀璨得让人无法忽视。
换句话说就是,天生散发着“我是你永远触及不到的存在”的大佬气场。
但是很奇怪,徐磊第一次没有先看见自家老哥,而是他旁边的人。
一个女人。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站在那里,就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一样。有人经过她旁边,步伐都不免放得轻缓,像是怕惊扰了她。
周遭的一切喧嚣仿佛都离她远去。她就站在那里,身在红尘,又远离红尘。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徐磊到底见得多,惊艳过后就勉强找回自己的脑子,然后下一秒又失去了它。
他看见他哥,那个从来不会知道怜香惜玉的斯文败类竟然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那姑娘披上了!
披上了!
那眼神温柔得,简直能化成一江春水!
“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