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索德尔人把木剑缓缓拔出,原先笼罩在镜界山顶的云雾也逐渐消散,山顶上露出一片惨白。
“那……那就是,我们一直苦苦追寻的终点吗?”
面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场景,苏子和郑公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按照游戏规则,只有一人可以成为国王,其他人将作为文臣武将留在国王身边。这看似是个美差,实则不然。
郑公子心中暗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说的不错,胜负已分。待他正式登基称王,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置我呢!”
相比之下,苏子则坦然许多:“反正我已经签下了不平等条约,就算这孩子成为国王,也不见得会坏到哪里去。何况,他或许真的能让兰都天翻地覆吧。”
想到这里,苏子转头看向多格,发现后者脸上写满了恐惧。他望着多格的一双小眼睛,觉得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为什么,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此时,就连多格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瞳孔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倒影。嘴唇也因为害怕而颤抖不已,就像一辆发动中的汽车。
多格不如苏子和郑公子见过世面,单是看到索德尔人搅动风云就已经目瞪口呆了,一想到索德尔人当初的许诺,心中更是不胜恐惧。
“他说着是让我配合他,成为兰都之王,背地里不知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不过,乱声雾里的奇遇也让我有了一些本钱。”
就在众人各自思量前路之际,索德尔人已经来到了山脚下,来到众人面前。
令众人奇怪的是,方才上山前还有说有笑的索德尔人,此时却是神色黯淡,全无先前自如的姿态。
郑公子花一秒钟计算了自己趁机偷袭的胜算,随后用一眨眼的功夫打消了自己的无稽之谈。只是白桦剑就让他束手无策了,更何况这样的高人绝不可能没有底牌。
他摇摇头,就要往山下走。既然自己夺胜无望,就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所谓文臣武将,不过是一堆打手、奴隶罢了,就像他用来铺垫道路的下人。
苏子想要伸手把他拦下,却被索德尔人出言制止。
“让他走吧,我们现在不需要他。少爷跟我先上山,你殿后。注意,不要漏放一个活物!”
大局在前,苏子自然也不计较个人恩怨:“我尽量。”
直到三人来到山顶,一路上都没有出现任何人,甚至连一个小动物都没有。他们走得很慢,不求速效,只求稳重。
终于,三人来到山顶,面对着山下看来到那一片惨白——一片繁密的白桦林。看到这片林子,索德尔人愣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
此时,三人心里想着同一句话:“终究要结束了。”
索德尔人示意多格走到树林中间的法阵上。在多格看来,这法阵只是一堆没有意义的几何图形拼凑而成的涂鸦。
苏子看到这个法阵,又想起了乱声雾里看到的那个神秘符文。“结果最后也没弄明白,以后大概也没机会研究吧。”
正想着,多格已经走到法阵的中心。一道纯白色的光芒自下而上地慢慢扫过多格全身,把他吓得小跳一下。
见状,索德尔人心中冷笑:“让你称王,就是防着他这一手。要是站在那里的是我,恐怕就要响起警报了。这老东西,真是老奸巨猾!”
然而,异变突发。当扫射到多格的双眼时,那光先是一阵颤动,随即定格在他的眼上,直刺得他眼睛生疼。
苏子说道:“怎么回事?系统故障?”
作为当事人的多格更是慌了神,他用手臂挡着光,说道:“刘容(索德尔人),这是什么意思?”
索德尔人没有回答他。这和他计划的完全不一样,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他不知道多格在乱声雾里有一番奇遇,对眼下的情况失去了控制。
他镇定地说道:“等着吧,很快就没事了。”
白光在多格眼前停留了三个呼吸之后,就继续向上移动了。这让索德尔人心中长舒一口气。越是最后关头,就越是扣人心弦。
白光扫过多格全身,就离散而去。
多格抹了抹额头,说道:“然后要做什么。”
苏子说道:“按照惯例,你会得到全知之主的神谕。传说,幸运之人还会得到全知之主的部分神力。”
苏子话音刚落,多格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人影。但凡是兰都人,都不会对这人影陌生。
多格第一次面对全知之主,战战兢兢地说道:“你,你就是……”
人影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多格不要言语。
多格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却迟迟不见全知之主的虚影有所表示。
许久,就在多格怀疑之际,人影竟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开口道:
“我真是好奇啊,您到这里想要做什么呢?”
多格有些不知所云:“你……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装了,您大驾光临寒舍,不会是来游山玩水的吧。如果不嫌弃的话,晚辈已经安排好了宴席,只待您的到来。”
“这到底……”
人影打断道:“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说罢,人影就钻入法阵之中,再没有了踪迹。多格愣在原地,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他亲眼见到了全知之主,整个兰都的信仰,后者却对他低声下气,还自称晚辈。只有一种可能……
“傻小子,他那是跟我说话呢。”原先在迷途泽和多格对话的声音又出现了。
多格回头望向苏子和索德尔人,发现他们都呆滞着,对多格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不为所动。
“放心吧,那道光把你带到了另一处空间,他们听不到我们这里的声音。”
“现在怎么办,我们被发现了。全知之主可是是兰都人信仰的神啊,怎么可能放任你这种魔鬼在兰都横行!”
“别这么见外嘛,”那声音悠闲地说道,“什么叫我这种魔鬼。很快,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少来了,我可不想成为众人唾弃的恶魔!”
“呵呵,想得到恶魔的力量,却不想背负恶魔的名头,不愧是人呢。”
“力量?我可没感到什么力量!现在倒好,我还是个凡人,就要为你这个魔鬼去送命了!”
“别急,别急。很快就会迎来故事的结局,到那时,我保证你会一鸣惊人!”
“说来说去,你到底有什么能力啊?我在神学课从反面了解了不少恶魔,但是从来没听说过有一号恶魔叫威尔伯的。”
“神的名字千千万万,恶魔当然也是如此。至于我的能力,你现在不必知道。废话不多说了。我现身就是为了告诉你,选边站的时候到了。”
“选什么边?”
“那个耍剑的小子,还是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你是说索德尔人和全知之主?”
“孤独等待无数岁月,苦心布局经营几度春秋。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呢。”
“你在说什么啊?”
“这两个人最后只会剩下一个,全看你如何选择。你不是救世主,但是却是改变命运的关键齿轮。答案或许很明显,但是你看到的真的是你看到的吗?”
“越来越怪异了,你现在就像一个说书的。”
这一次,那声音没有了回应。
多格小步慢走着,一走下法阵,只见苏子急忙上前询问:
“怎么样,全知之主给你的神谕是什么?”
多格支支吾吾地答道:“这个……神谕……啊,神谕嘛,就是……”
苏子显得极其急不可耐:“是什么,快说啊!快说啊!”
索德尔人说道:“神谕是全知之主给少爷的赏赐,是王者的证明,怎么能随便透露给你!怎么,难道你还想篡位吗?”
苏子说道:“是这个道理。我不问就是了。”
索德尔人说道:“既然一切顺利,我们回去吧。时间来得及的话,还能好好休息一下。”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来到那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当然,这片草原上早已没有了“流年水”、乱声雾、迷途泽,三人很快就来到了石通道,走过充当门柱血神石雕,来到最初的起点——轮回大厅。
就是在这里,多格被索德尔人偷袭,开始了奇异的旅程。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按照索德尔人的允诺,多格安心当着兰都的王者,索德尔人则独自继续他的任务。
多格不经意间瞟了墙角一眼,那是他最初见到索德尔人的地方,此时已恢复了平常。
曾经热闹的轮回大厅,无数喧闹的参赛者,在短短的时间里已化为草地里的血肉。
此时,整个大厅只有他们三个人,回忆之中仿佛与过去的光影重叠。
然后是那个没有感情的播报员,轻盈的女声依旧是冰冷而没有生机。她用平淡而不起波澜的语调宣布刘赐(多格)的胜利,并为他们打开归家的道路。
临走之前,三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玩的愉快,先生们”。尽管如此,多格无论如何都觉得,这是对他一个人说的,而且极具讽刺意味。
是的,非常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