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小竹你这么了！”苏小竹的身体被摇晃着，耳边传来急切的关心。
苏小竹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湿的，一看全是水。
“小竹，你没事吧。”看到苏小竹醒了，白钰放心了不少，但一碰她的手，冷的像冰块一样。白钰感觉把身上穿的外套脱下来给苏小竹披上。又用身体保住她，给她取暖。
她是一夜都在这悬崖上吹着冷风吗，感冒了这么办。白钰心疼的看着苏小竹。
苏小竹并没有觉得身体冷，别他抱住也没有感觉到暖，像失去了温度，没有感知。
她看见白钰的脸，愣了几秒，一把将他推开。
“王辰，你这么在这里？”
王辰？
“小竹，我是白钰啊。”
白钰？苏小竹在脑海里寻找着这个名字，白钰几步上前一碰苏小竹的额头，才发现她烧得厉害。
“你干什么！”苏小竹警惕的躲开了白钰。
“小竹，你发烧了，赶快跟我回去。”
“你在叫谁？谁是小竹？”苏小竹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了。那他是在叫她，可是她不叫小竹啊。
“我当然在叫你了，小竹，别闹了，你都生病了，赶快跟我回去。”
“不！我不是小竹，你不是再叫我。”白钰哄着她过来牵她的手，苏小竹不领情的甩了开。
苏小竹摇着头，向悬崖边退去。白钰紧张的赶紧阻止她:“小竹，你别冲动啊！又什么事慢慢说好不好，别退了，危险。”
看白钰的脸色如此担忧，苏小竹觉得他也不像坏人，她在悬崖边停住了，但她站在那里，也没有要走回来的意思。
“我是谁？”苏小竹感觉自己做了很长的梦，很难受又想不起来难受什么。
“小竹，你叫苏小竹啊！是一棵山林间悠闲快乐的竹子。不信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本体。”
白钰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和她脚下的和悬崖的距离，双手在空中做着让她放松的手势。因为紧张，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苏小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说的没错，她是一棵竹子，那小竹真的是她的名字？可是，梦里有人唤过她，他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模样，也想不起来他口中唤的名字，但不是小竹，她知道，不是叫的小竹，到底唤的是什么呢？
苏小竹皱着眉头，双手扶着太阳穴。
“阿瑶！”
苏小竹豁然睁眼。
对！就是这个名字！
她寻找这个声音，看向白钰的身后。
梦阎尊走了出来。
“梦君，你来做什么。”苏小竹见她，眼神突然变得冷漠起来。
“阿瑶你往里走些，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苏小竹没有拒绝他，往里走了两步。
梦阎尊凑近苏小竹的耳朵，轻轻吐着话。
“他，还记得。”
苏小竹闻言如惊雷压身，带着恐吓又犀利的眼神瞪着梦阎尊，仿佛再问：“你说的是真的。”
梦阎尊笑着打了一个哈欠，挑着眼皮，逗着苏小竹。
苏小竹知道他没有骗自己。
“小竹！”白钰看她的眼神不对，小心的唤她。
苏小竹用白钰陌生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下山。
白钰不知道苏小竹这么了，但还记得他生着病，本想追过去的，梦阎尊将她拦下。
“你的伤还没有好，就在山上好好养着吧，阿瑶想起了些事情，去找个人讨债，你就别去打扰她，她会回来.”
“阿瑶，阿瑶！你总是叫她阿瑶，她明明是小竹，还有你说的找人讨债，什么债，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不是你控制了小竹吧。”白钰气愤的对着梦阎尊。
“既然完全找回了记忆，那她就不再只是苏小竹，我告诉你，阿瑶才是真真的她，他要讨的自然是情债！”
梦阎尊让诡格看住白钰，白钰伤未好，法力也没有恢复，诡格只是简单设了一个结界就困住了白钰。
“你看见了吗，那是阿瑶才有的眼神。”梦阎尊站在山腰眺望远方。
诡格在一旁恭敬的伴着：“梦君，属下看见了。”
“按理说，苏小竹恢复了阿瑶记忆，最多也会是记忆相冲，纠结不定，也不会被一方记忆给控制了。”
“可能是因为耗灵术的副作用，让苏小竹的主体意识变得薄弱，而瑶尊拥有的完整记忆有了思想，在苏小竹的排斥下，更加强烈的去抢夺苏小竹的身体。”
“有了思想？”梦阎尊好奇，记忆也会有思想吗。
“属下不知道她的记忆，是什么机缘找回来的，但绝对因为不是耗灵术。先前窥探她记忆的时候，瑶尊的一切在她身体里没有一点痕迹，如果记忆真是被强行拿走的，那么记忆会生执念。有了执念就有了思想。那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苏小竹，突然就变成了瑶尊了。”
“有执念可不是好事，它会违逆主人的意愿，它会想要霸占主人的身体，或者去控制和抢夺主人的灵魂。”
梦阎尊思考片刻。
阿瑶，能完全回来？那这一次，他就不再放手。
——
苏小竹寻了渡缘寺，源清不在那里，她又去寻了街上，在药铺中找到了他。
化了一阵妖风，苏小竹把他带到了河边。
溪水静静的在流淌，偶时会枯叶飘在水中，乘舟远去。
“小竹。”源清看着苏小竹，她的眼睛里很多怨恨。
“你从来都是叫我阿瑶的。”苏小竹把每一个字都说的很重。
“你......小竹，别闹了。”源清一如既往的温和，用劝慰的语气安抚着苏小竹。
“你记得吧！你一切都记得吧！”苏小竹向他走进两步。
“拿走了我的眼睛，将我囚困在那座山上，每日让我念经反省,说的好听是让我赎罪，可还是逃不过这天罚，既然逃不过，你当初就不该再做挣扎，让我死了那里，不是一切就结束了吗！偏偏还要教训我，折磨我。就算我看不见，我也知道，天火之下，你在远处，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吞灭！”
“你知道天火烧身是什么滋味吗？它是在一点的一点灭我的灵魂，那种痛包裹着我，比万箭穿心，五马分尸还要痛上千万倍。”
“我多想喊你的名字，喊你救救我，但是我还是忍住了。”
苏小竹大声撕吼:“你都已经成佛离去，还回来干什么！是看我最后一眼的吗！你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源清看着她在发泄情绪。他反驳不了，也不想反驳。
“阿瑶。”源清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但他不想叫她阿瑶的。一切都过去了，他也不再是玄法了。
苏小竹平静了一点情绪:“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救我，因为你认为我是错的，我该受到惩罚，我该死。是不是。”
源清摇头:“只要你认错悔改，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苏小竹崩溃:“你现在还同我说这些！”
苏小竹伸手，头上的翠色玉竹簪就到了她的手中，她英气一摆，玉簪就变成了寒剑。
只有不去想，才不会恨，只有不去碰，才不会痛。
可是因为太重要，放不下，忘不掉，因为太深刻，躲不开，断不了。
苏小竹杀不了他，阿瑶也杀不了他。
但事情总要有个解决吧。
阿瑶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被他亲手杀死，让她对他还留有一丝美好。
既然再遇到，这遗憾还是弥补的好。
这样，断了希望，她才能忘。
苏小竹捻了术法，将源清困住，对他没有迫害的恶念，所以他身上佛光的反抗很少。
苏小竹一步一步朝着源清走去。表情平和，语气平淡:“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做一棵竹子吗，你门前重了几排小竹，你说你最爱喝竹叶茶，你说你喜欢竹子的高洁。”
玄法也记得她说过如果有下辈子，她想做一棵竹子，他一直记着，也帮她完成了心愿。但他不知道她是因为他，才想做一棵竹子的，只因为他说过喜欢。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放下灵的身份，也要去魔界求取力量吗，你说过你爱就要守护，你爱这座城，你爱这城里的人们，一花一草，一树一叶。”
是的，他说过，可是，是他爱啊，该守护也应该是他去守护啊。但他已经离去了，不再是人，也不能随意阻止人间的变化。
“你说过爱屋及乌！”
源清一直躲避她的眼神，现在却不躲了，他对上苏小竹的目光，苏小竹已经停在了他面前。
他之所以拿走她的已经，是因为魔化之后，她眼中看到的世界被扭曲了，看到的都是人间的丑恶和欲望。他以为这样做就能让她停下来，让她清醒的。
他知道他犯了大错，上天不会放过她，所以他带走了她，希望用囚禁，劝诫能让她改过，逃过天劫，留住性命。
他知道她喜欢他，他知道的，他看到了她眼中所有的画面，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但在她眼里，他也觉得那个人如此可爱，如此温柔，如此与众不同。
她总是在他离开的时候，在屋里画他，学他。用他的语气和她自己聊天。
还悄悄许愿，如果他成佛，那她就化佛，如何他成仙，那她就变仙，如果他做人，那她就做一棵竹子，种在他门前，日日看着他，陪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