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賹城休整了一夜,等到天刚亮城门打开,陈平直奔临淄。
齐国都城临淄,分为大城和小城两部分。大城东临淄水,城内密集分布着各种手工作坊,西部则主要是官吏住所,东北部是大型墓葬区,其余则为平民和商贩所居。而小城位于大城的西南隅,是齐公居住和官吏办公的宫城。西北部建有宫殿群,西和西南处设有女市,小城外西南方不远处有遄台。
陈平过了淄水,从东门进入临淄外城,找了间客舍歇息一晚。
第二日清晨,陈平吃过朝食后,向店家打听了齐相田和府邸的方位,背着包袱只身前往。
大城的西南处住着齐国的重要大臣,其中最显贵的便是田和,他的府邸挨着小城的东门,交通甚是便利。
一刻钟后,陈平停在一处府邸前,他仔细打量着邸门,只见朱红色大门敞开着,顶端悬挂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题着两个大字“田邸”。
陌生少年的出现,立即引起了守在门前的卫兵的警觉,他们有意无意地盯着少年。
只见少年从包裹里取出一方帛书,接着走上前:“我是墨家陈平,奉家师之命,前来求见田相。”
其中一个卫兵接过帛书,打开瞧了瞧,里面的落款处写着“高何”。他歪着头思索一番,齐国公室和贵族中并未听说有此人:“可有信物?”
“此乃家师亲笔所写,田相一见便知。”陈平解释道。
“每日求见田相的人,从城西排都可以到城东了。若是每个都见,田相也不用做其他事儿了。”卫兵不屑地把帛书递还给陈平。
“还请把帛书呈给田相。”陈平再次递上帛书。
“没看我忙着吗?”卫兵搓了搓手,语气不悦。
陈平还是首次单独外出,遇见这种情况,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他犯难之际,一个三十来岁的圆脸男子走了过来。
“张兄,李兄。”圆脸男子热情的喊道,“今儿你们值门呀。”
“原来是朱商士呀,恭喜恭喜,听说你最近又纳了一房美妾。”张卫兵调侃道。
“见笑见笑。这是新出首饰样式,特意拿来给夫人们鉴赏。”朱商士举了举手中的木盒,随后把一块金子塞进了张卫兵手中。
张卫兵轻轻掂了掂,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几分:“你且等着,我这就去通传。”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陈平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似有所悟。两卫兵看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那个朱商士却甘愿称其为兄,而且还悄悄塞了不少好处。
不一会儿,张卫兵便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年轻侍女。
“朱商士,请跟我来。”年轻侍女轻声说着,而后便朝里走去。
朱商士匆匆对两卫兵作了一揖,忙跟了上去。
张卫兵得了金子,心情甚好。转眼看到陈平仍不知趣地杵在门口,有些薄怒:“你怎么还没走?”
若是不赔着笑脸,给些好处,这帛书怕是递不进去了。陈平在心里思忖着,随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个……张兄……还要麻烦您帮帮忙。”说话的同时递上一块金子。
张卫兵捏了捏,这块虽然比不上朱商士那块大,也抵得上自己半月的月钱了。
“好说,好说。”张卫兵再次接过帛书,“你且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多谢张兄。”陈平躬身作揖,无奈地回到客舍。
第二日,陈平再次来到田邸,今儿守门的卫兵却换了两人。
有了昨日的经验,陈平这次直接送上金子。卫兵收了好处,进去通传了一声,然而并无召见。
第三日,陈平又一次来到田邸,守门的卫兵又换了人。
有了前两日的经验,陈平仍奉上金子,最后却仍被告知暂无召见,次日再来。
第四日,陈平终于见到了前几日的张李二卫兵。
“张兄,田相可看了帛书?”陈平熟练地塞了一块金子。
“帛书,我早已呈给了管事。至于田相到底看没看,就不是我一个小小卫兵能左右的了。”张卫兵一脸无能为力。
“那今日,田相可愿见我?”陈平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
张卫兵叹息一声:“田相一早便出去了。不如你明日再来吧,或许明日田相便召见你了。”
一连几日被当成猴耍,陈平也生出些怒气,他目光阴森地盯着张卫兵:“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在耍我。”
被冰冷的目光戳中,张卫兵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这可是田相府邸,你想干什么?”说着拔出剑竖在身前。
陈平并未回答,踏前两步,长剑倏地刺出,而后又收剑入鞘。张卫兵的一缕头发在空中飘扬,最后缓缓落在了地上。
张卫兵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若是对方真的存了杀心,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明日再来。”陈平淡淡地转身离开。他是有些生气,但还没达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只是出手警告一下,倒不敢真的伤人。
见少年走远,李卫兵连忙走到张卫兵身边:“张哥,这毛孩儿,也太厉害了。”
张卫兵也回过神来,呸了一声:“他娘的,敢吓唬我,明日定要他好看。”
“别冲动呀。适才他出剑极快,不像是普通人,不如还是算了吧。”李卫兵仍心有余悸。
“看他的穿着普通,也无随从,不像是勋贵家的公子。而且出手的金子还不如姓朱的阔绰,定是想入府攀高枝。”张卫兵不禁冷笑一声。
“若是他真的成了田相的门客,那便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李卫兵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么多日了,也不见召见,料想田相定是看不上他。”
“要不,还是就这么算了吧?”
“若是不出这口恶气,我以后还怎么在府邸里立足?”张卫兵厉声喝道。
“那你想要怎样?”
“今日,他断我一缕头发,明日,我便断他一条胳膊。”
“可别弄出人命了。”李卫兵不忍地说道。
“我自有分寸。”张卫兵不耐烦地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