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陈平倒是和卫兵慢慢熟络起来。为首的卫兵叫孙戟,是田和的亲卫,主要负责田邸安全,统管邸内所有卫兵。此次听闻田剡因马匹受惊而冲出城外,便亲自率领八名卫兵,前往增援。
由于黑衣人昏迷不醒,陈平又身受重伤,六人四马差不多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田邸。
孙戟带着众人从侧门进入,当即命令三人带着陈平和黑衣人前去疗伤,自己则亲自去向田和汇报。
陈平跟着卫兵来到一间屋前,门敞开着,远远的便闻到一股子药味儿。此时屋里有四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徐医师,您老在忙吗?”圆脸卫兵走上前,对着老者躬身一礼。
徐医师正仔细翻看一卷竹简,头也没抬:“你的眼睛出毛病吗?”
“没,没有呀。”圆脸卫兵不解地答道。
“既然没有,岂会看不到我正忙着?”徐医师冷哼一声。
圆脸卫兵满脸尴尬,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徐医师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不过他可不敢有丝毫的不满。
确实,徐医生医术高超,深受田和的重视,然而他并不像大多数医者那般悲天悯人,反而是睚眦必报。某次有几人在背后说他性格古怪,不知怎么传到了他的耳里,结果那几人整整三日三夜舌头发麻,说不出话来。从此以后,府邸众人对他更是敬而远之。
“这位是陈少侠,孙卫长让我带来给您瞧瞧。”圆脸卫兵指了指身后陈平,接着又指着被两名卫兵搀着的黑衣人,“那个,此人行刺公子剡,孙卫长交代需得保他不死。”
徐医师抬头瞄了陈平一眼,随后神色严肃地盯着黑衣人:“快把他这个扶到里面。”
闻言,两个卫兵立即架着黑衣人进到内室。
“阿离,随我来。阿西,那小子你处理下。”徐医师简单吩咐了一声,便匆匆走了进去,中年男子也急忙跟上。
“诺,师尊。”叫阿西的青年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回答。
“你们留在这里看着,我先回去复命。”圆脸卫兵似乎并不想多待,找了个借口抽身离去。
陈平看着圆脸卫兵的举动,心下奇怪。实在是不明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竟然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壮硕汉子如此畏惧。
阿西继续研磨药材,闷闷不乐地问道:“姓名?”
“陈平。”
“年龄?”
“十六。”
“性别?”阿西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陈平有些无语,强压下心中的不悦:“男。”
“有何不适?”
“肩部,刀伤。背部,撞伤。”陈平先是指了指被鲜血浸透的肩胛处,紧接着又把背部转向阿西。
“阿治,给他上药。”阿西既没有把脉,也不查看伤势,直接对在一旁熬药的少年吩咐道。
“来了。”阿治连忙跑上前,双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从一个木架上取出一把青铜小刀,刀柄末端有双层椭圆环。他示意陈平坐下,而后用小刀仔细地把肩胛伤口边上的布料割开。
“你忍着点儿,接下来要用酒清洗伤口。”阿治取出一壶温热的酒,先倒在伤口上,紧着又浸透白布,轻轻擦拭伤口。
因为伤口没能及时处理,布料和血液粘在了一起。感受到血肉撕扯的疼痛,陈平紧紧皱眉,忍着没有吭声。
用了差不多一刻钟,伤口的清理才算完成。阿治扬起一个憨憨的笑容,接着从另一个木架上取下一个红色的瓶子。他把瓶子里的粉末均匀地撒到伤口上,而后用干净的白布缠好。
陈平目不转睛的看着阿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了。你把后背露出来,我看看伤势。”阿治眨了眨眼,低声说道,“我可是从小就立志要当一名医者,治病救人,造福乡里。”
听着似曾相识的话语,陈平的脑子里像被闪电过了一下,整个人微微颤抖,记忆中的脸和眼前之人重合在一起。他向阿治投去疑问的目光,对方坚定地点了点头。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陈平反而冷静了下来。既然已经相认,等到以后独处时再细说不迟。他听话地脱下衣袍,露出青青紫紫的后背。
阿治用手轻轻按着,反复确认伤情:“还好,骨头没断,敷上药膏,静养一些时日便可大好。”
陈平疼得满头大汗,气息也有些紊乱。
阿治取出一个灰色药罐,用竹片刮着里面的黑色药膏敷于后背,随后把一块白布铺在膏药上面。
“多谢。”陈平穿好衣服,抱拳说道。
阿西面色不善,直接赶人:“弄好了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阿治还想说点什么,陈平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必计较。
“多谢二位。”陈平转身向外走去。
与此同时,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童突然窜了出来。陈平下意识侧身避让,却仍被撞到了右臂,小童则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看清楚来人后,阿西奔出来扶起小童,指着陈平怒喝:“大胆,还不快跪下……。”
“恩公。”小童惊喜的声音打断了阿西的话头。
此时,两个年轻侍女气终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公子剡,您慢点。”
此小童便是田和的独子——田剡,众人立即躬身行礼:“见过公子剡。”
“恩公,快快请起。叫我阿剡便可。”田剡伸出一双肉肉的小手,扶起陈平。
阿西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懊恼地想要吐血。本以为是个讨好田剡的机会,没想到却差点将其得罪。他在心里暗暗决定,等下次那几个卫兵来医治时,定要让其吃尽苦头。
田剡好奇地打量着陈平:“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陈平,十六,男。”陈平脑子一抽,直接回道。话刚说出口,他便后悔了,想收回却也来不及。
田剡愣了愣,而后小声嘀咕:“恩公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我帮忙说亲?”
稚嫩的童音还是传进了在场几人的耳朵,陈平窘得耳根都红了,而阿西的脸色则是由白变红,接着又由红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