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治极有把握的模样,陈平不由翻了个白眼,他懒得出言打击,等到公布结果之时自见分晓。
“小神医,可别忘了奴儿。”灼华眼巴巴地望着陈治,她对身边这位医术高超且自信过头的少年充满了兴趣。
“小娘子如此可人,我便是想忘也忘不了啊。”陈治说道。
对于二人的调笑,陈平已习以为常。他随意扫了一眼大堂,发现赵章和赵朝在阿力二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陈治顺着陈平的目光看去,不由轻笑出声。
赵章和赵朝慢慢挪到案边,缓缓坐下。阿力二人也退回到墙角候着。
“你受何人指使,竟敢暗害公子章?”赵朝质问道,声音却显得软弱无力。
腹泻之事来的蹊跷,结合陈治先前的话语,此事就算与他无关,也必定知道些什么。赵章暗自琢磨着,眼神紧紧盯着陈治,仔细观察对方的反应。
“放你娘的狗屁。”陈治骂道,“是你们自己蠢,竟还好意思怪旁人。”
“混账。”赵朝拍着木案,厉声呵斥,他正欲再说几句,肚子却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他连忙夹着腿,朝着溷厕(即厕所)蹒跚而去。
本来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因着赵朝离开,变得稍显滑稽。
陈治不禁放声大笑,惹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他连忙闭紧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正在这时,阿乌端着煎好的甘草水走了过来,他看着灼华,说道:“这是你要的甘草水。”
“放下吧。”灼华指了指食案。
阿乌把甘草水置于案上,便退回到墙角。
灼华盛了满满一碗,放到赵章面前:“小君子,快饮下。”
瞥了眼碗里棕色的水,赵章又看向灼华,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
“方才你们离开,并未听到小神医的话。你们腹痛腹泻其实是由狗肉和绿豆引起,照小神医说言,狗肉和绿豆,单食无碍,可若同食,轻则胀腹,重则毙命。”灼华解释道。
听到这里,赵章恍然大悟,难怪之前陈治询问自己是否食用过狗肉和绿豆。如此说来,赵朝用量较大,所以症状也更为严重。
“小神医也给了缓解之法:取甘草一两煎水服下即可。奴儿不忍小君子受苦,特意命人煎了这甘草水。”灼华继续说道。
赵章有些犹豫,可肚里却又开始翻江倒海,他捂着肚子,端起碗闭着眼一饮而尽。
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略微有丝丝甘甜。赵章吧唧吧唧嘴,往日的汤药皆是苦涩不堪,今日这甘草煎的水倒真如其名,带着丝丝甜味儿。
“咦。”赵章仔细确认,腹痛果真减轻不少,腹泻竟也被止住了。他看向陈治,正欲开口,却突然响起了一阵鼓声。
原来,香已燃尽,到了收集出价竹简之时。一位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开始挨个儿进行收取。
不一会儿,便轮到陈平这儿。
“几位,可有出价?”黑衣男子问道。
陈治将手中竹简,小心翼翼地递了出去。
黑衣男子伸手接过,随手插入竹筒之中,此刻竹筒中已有二三十支竹简。他再次扫了陈平和赵章一眼。
赵章摸了摸全身,只有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他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最后决定不予出价。在他看来,用父侯亲赐的玉佩换取与女子独处一个时辰,实在是有些不值。
见似乎再无人出价,黑衣男子便去了下一案。
又过了一刻钟,赵朝才在阿力的搀扶下,回到案边。只见他满脸憔悴,精神也有些萎靡,双腿更是直哆嗦。
“公子章,您感觉如何?”赵朝看向赵章,不由心生疑窦。方才明明如自己一般狼狈,不过短短一会儿,为何竟像是好了大半?
“已无大碍。”赵章答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多亏了小君子的甘草水。”
赵朝敏锐地抓住了赵章话语中的关键点:“甘草水?”
“正是。”灼华舀了一碗甘草水,递与赵朝,“饮下便可缓解不适。”
赵朝有些踌躇,当他瞄到赵章面前的空碗后,这才安心饮下。
见赵章赵朝二人皆已服下甘草水,陈治盯着赵章:“既然甘草水皆已服用,接下来是否该兑现诺言了?”
“公子章万万不可,您身份高贵,怎能向这粗鄙野夫赔礼道歉?”赵朝立即阻止,声音比之刚才洪亮了几分。在饮过甘草水后,他觉得整个身子松快不少,腹痛腹胀也得到缓解。
“啧啧啧。”陈治摇了摇头,接着看向灼华,“小娘子,你可要看清了。这年头呀,粗布麻衣非小人,锦衣华服非君子。”
“你……你这是何意?”赵朝气得舌头打结。
“果真是愚钝,如此简单的意思竟也听不明白。”
“小神医,你看他们也遭到病症折磨,不如就此作罢可好?”灼华打着圆场,她可不想得罪赵章赵朝二人。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女闾(即妓女),识人辨物的本事自不可少。在听到赵章赵朝的名讳后,灼华便隐约猜到二人的身份:一位是齐国当朝太子章,另一位则是公孙朝。
“小娘子不仅长得美,心地更是善良,难得,着实难得。看在小娘子的面儿上,道歉便免了。”话虽如此,陈治的眼神里却透露着鄙夷之色。
被如此直白地夸赞,灼华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娇笑一声:“多谢小神医。”
然而,赵章稚嫩的童音突然响起:“用不着。”
几人皆把目光转向赵章,似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本公子既敢说,自是敢做。”赵章拿起酒壶,往陈治的酒樽里斟满酒,接着双手捧起酒樽举过头顶,“请恕我眼拙,且不应无故相疑,仅以此酒向你赔罪。”语气显得很是真诚,虽然仍包含着些许勉强之意。
陈治愣了愣,而后接过酒樽,仰头一口气饮尽。
赵章之举,让人不由生出几分好感。虽说脾气是倨傲些,不过倒还算有些担当。
“我也有不对,语气态度甚差,还请你见谅。”陈治同样斟酒赔礼。既然对方已经道歉,他也不会继续揪着不放。毕竟论起来,此事双方都有责任。
赵章拿过酒樽,一口饮下。
陈治赵章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颇有些不打不相识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