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于两侧的夺晨闻声走到军帐中央,与长义擦身而过时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向墨轩等高级将官一一行礼后才发言:“敌将猎音可以发动一种可以困住别人的阵法,名叫锁鳞阵,中阵之人不止身体无法动弹,连意识也会被停止,就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蓝羽军就是因为中了这个锁鳞阵,大将军才不得不只身迎战敌军,最后不敌。”
“如代统领所说,这锁鳞阵只怕圣薇王府的失空阵和石伏阵都比不上。”锦樾又把目光投向嘉澈,“您觉得呢?二小姐?”
“的确比不上,不过我倒是觉得,这锁鳞阵未必不能破解。我父王与我曾经破过一次锁鳞阵,就在......”嘉澈本想说在演武之时,自己和父亲层逆使灵力,帮助墨轩、堇桐及金布迪柳渊三人免受锁鳞阵的影响,挫败了卫王的弑君计划,但转而想起皇帝曾经颁布禁令,禁止对外描述卫王弑君的种种,自己赶忙改口道:“就在几年前。”
“难不成这圣薇王府早先就见过这种危险的法阵?”锦樾并不知道演武发生的事情,对于嘉澈的话很是怀疑,不顾自己的地位发起了疑问。
嘉澈略微想了一下,回答道:“夺晨所说的那个猎音,是我的堂哥,他的父亲是我父王的弟弟,古越柯煊的独子。”
“圣薇王府竟有叛国之人!”锦樾不假思索地逼问起来,这个答案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猎音随他父亲已经出府已经有十一年了。”嘉澈也不喜欢锦樾咄咄逼人的架势,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作为非王位继承人,他是没有任何发动法阵的能力的,我想他身上应该有什么媒介。”
“媒介,戒指可以么?”夺晨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顾不上礼节就问道。
“戒指可以,具有灵力之人可以将自己的灵力汇入戒指之中当做媒介,所戴之人借助媒介便可以随意发动了。”嘉澈并不知道夺晨为何问这件事情,但是她隐约觉得这是件大事。
“猎音手上一直戴着一枚青色翠玉戒指,看他的动作,那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夺晨回忆着那天的情形,猎音总是会摆弄自己手上的戒指,“如果那事二小姐所说的媒介的话,那锁鳞阵就不足为惧了。”
“为什么?”墨轩问道。
“大将军死前拼尽全力,将那枚翠玉戒指砍碎了!”夺晨高兴地说了出来。根本没注意到一边长义眼神的变化。
墨轩转头询问嘉澈,但没等他得到任何答复,长义就一个健步冲到夺晨面前,掺杂着几根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夺晨。
“你不是应该被锁鳞阵困住了么?为什么你能看到大哥死前的样子?”长义的声音恶狠狠的,同刚才那个因兄长战死而掩面痛哭的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长义!”长珊与嘉澈几乎是同一时间喊了出来,却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夺晨被长义凶狠的目光灼烧着,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声回答:“我和大将军没有被锁鳞阵困住,大将军让我留下来率领蓝羽军撤退,自己一个人到落日谷应敌。”
“你居然就让他一个人去了!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杀了!”无影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乌黑色的剑尖抵在夺晨的胸前,稍微一使劲儿就能将夺晨的胸膛刺破。
“长义,住手!”墨轩也赶忙出声制止,身边的侍卫已经准备好上去武力制止长义的行为。
“我看谁敢动!”长义的冰冷的声音盖住了营帐内所有的声响,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和夺晨身上,“夺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我大哥就那么死了?”
夺晨已经感觉到了无影剑冰冷的剑尖与自己皮肤接触时的刺痛,他尝试抬起头想同长义对视,但稍微一交汇便被那股寒冷逼得又沉了下去,夺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长义,他的确是赶到了落日谷,只是到最后,面对狄隆国如潮的攻势,他真的怯懦了,只是躲在远处,亲眼记下了长晟生命的最后时刻。想到这里,夺晨点了点头,算作是对长义的回答。
“不要!”就在长义要发力的一刹那,古越嘉澈几步跑了过来,右手毫不迟缓地握住了无影剑的剑身,鲜血立刻顺着剑刃流了出来。
长义惊住了,目光转移到嘉澈的身上,乌黑的眸子还是那么清澈,而眼角的几滴泪水又将她的眼睛洗濯的更加明亮。长义不忍伤害嘉澈,无影剑无论刺出还是收回都会伤了她的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是盯着嘉澈,轻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别杀他!”嘉澈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不住地摇头,只是为了让长义停止他那恐怖的动作。“我求求你,别杀他!”
“为什么?”长义这三个字不知道是在问嘉澈还是在问夺晨,此时此刻刚才那种恼怒的情绪已经全然消失,新升起的情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是觉得头脑开始发涨,嘉澈在脑中的记忆一幕一幕涌现出来,直到停止在郁江桥旁的那一刻。
“你,为了他?”长义看着无影剑上的鲜血,只觉得胸中一阵的剧痛,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此时此刻夺晨是生是死已经不再重要,他只想让嘉澈松开紧握无影剑的手。“杀了他,你会伤心,是么?”
嘉澈不解长义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但她还是抬起头,微微点头作以回应。
“我不杀他。”长义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让嘉澈觉得有些熟悉。“我不会让你伤心的,永远不会!”
嘉澈的手松开了无影剑,目光还是那个少女的样子,她急切地扭过头看夺晨的伤势,无影剑只是刺破了他的衣服,根本没有侵入皮肤。
“二公子,你太放肆了!”锦樾是最近距离目睹了全过程,见突发的事态平息,便又出言相逼。
“我可没说不杀你!”长义早已忍受不了锦樾的语气,无影剑电闪雷鸣之间以刺了过去,锦樾的鲜血涌出,而他的表情却还是惊异的神色,根本不相信长义竟敢当众出手,也不相信长义的身手竟然这么快。
墨轩也没有捕捉到长义势如闪电的动作,看到锦樾胸口上被刺入的无影剑时,才明白长义到底还是做了触犯军规的事情。“竹宫长义,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么?”
“杀了人而已!”长义又恢复了刚才冰冷的神情,连带着连声音都变得冰冷起来。
“军内无故刺杀本国兵士,你知道是多大的罪名么?”墨轩问道,紫竹扇已被他握在手中。
事出突然,长珊完全惊住了,幸好站在身后的班艳用手摇了自己两下,她才回过神来,大声呵斥长义:“长义,你给我跪下!”
长义并没有料到长珊会呵斥自己,晃了一下神,才发现自己刚刚因为一时冲动杀了锦樾,完全没有经由脑子的控制,不过此时的长义已经不在乎了这些了,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只想静静。长义从锦樾的尸体上拔出无影剑,剑指了一圈,面朝着墨轩停止了转动,“你要想动手的话尽管来,但我不觉得你能赢我!”
“我不会动手的。”墨轩也不知道自己对长义有几分胜算,刚才长义的速度太惊人了,面对这样的身法,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况且他也十分厌恶被杀死的锦樾,这个出生兵部的文官只是名初出茅庐的参将,根本没有参加过一场战争,周身所学不过是臆测是非从中获利罢了。就算长义不出手,他也会找个机会罢黜他的官职逐出军队。
长义的目光又移向长珊,大姐的脸上全是焦急,他不知道该向长珊说什么。转而又看向嘉澈,此时嘉澈虽然脸上是惊异之色,但是目光却还是时不时瞟向身边的夺晨,长义觉得自己认得那种目光,那是自己最期盼的眼神,却只是全部聚焦到了夺晨身上。看到这里,长义觉得自己的脑子更乱了,军帐中的所有人于他来说不再重要,他收起还挂有血迹的无影剑,向营帐外走去。
没有墨轩的命令,营帐内外的兵士虽然各个对长义拔刀相向,却终究没有一个人敢出手,长义就这么在冰冷的兵器的围攻中,一步一步走出了营帐,取了匹马,向着落日谷的方向挥鞭而去。
长珊本想去追长义,但被班艳拦住了:“你现在是蓝羽军的统帅,不能离开这里,我去追长义,他现在脑子一定很乱,等他心情平复了,我再带她回来。”
长珊将自己身旁的堆雪剑递到班艳的手中:“带着它,注意安全。”
班艳惊讶了一下,旋即接过了堆雪剑,匆忙施了一礼,便疾步跑向了军帐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