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墨轩第一次直视御枫,发现他的眼睛没有任何光芒,眉下所散发出来的全部都是令人窒息的空洞。“波钰奇国虽然与狄隆国敌对,但近十年没有边境冲突,哪儿来的仇恨。”
“仇恨可是能积攒上百年的。”御枫身手摸了摸墨轩的肩膀。“你不是。”
此时身后传来四声哀嚎,虽然没有看到,但墨轩已知自己的四名护卫已丧命在鲲鹏的板斧之下,顿时觉得心中有块大石头压了上去,再加上御枫的肆意妄为,让墨轩更加举得气愤,穷极身上的气力吼了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御枫本已快走到夺晨身边,听到墨轩的怒吼,不知是惊讶还是觉得有趣,停身立住,转过身来,用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墨轩:“一百多年前,有人杀了我最爱的人,雪灵,还从她身上偷走了我的灵术。所以我要报仇!”
墨轩听完,眼睛似乎是要瞪出来似得:“你说一百年前,你是驭痕!”
“我刚刚就说过了,我是驭痕,只不过占据了这个叫御枫的孩子的身体罢了。”御枫倒退了两步停在夺晨身边,左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你也不是。”
“已经过了一百年的时间,没人能活这么久的。”夺晨心里担心身后的嘉澈,但自己的身体无法办法,毫无办法。
“你们两个身上都有几丝我灵术的味道,不过可惜都不是,这样的话就只剩下那个能使出涌泉箭的女子了。”御枫同样也没有搭理夺晨的话,自己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嘉澈,“仔细看看的话,她的眼睛和雪灵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她才不到二十岁,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夺晨见御枫朝嘉澈走了过去,高声吼道。
“我知道胡广玫已死,咳咳,不过既然他把偷来的东西传给了自己的后代,就别怪我让他断子绝孙了!”御枫的声音虽然显得十分虚弱,但夺晨分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杀意。
嘉澈也同样感觉出来了,不过此时她同墨轩夺晨一样无法动弹。非但如此,尽管她按照父亲教的办法施行自己体内的灵力,却毫无作用。御枫的身体羸弱,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但在嘉澈眼中,这个面色同毛发一样惨白的少年显得如此令人恐惧。
御枫的步子很慢,他并没有想到,拖着这具并不适合自己的躯体,竟能这么顺利地找到他的目标,他缓慢地走向嘉澈,那双眼睛越看越觉得像是雪灵的眼睛,如此清澈,又如此明晰,恍惚间,御枫觉得是雪灵站在那里,在等待着自己再次走向她。
也就是在御枫出神的时候,不知为何能够自由行动的夺晨提枪杀了过来,银色的枪头笔直刺向御枫,可就在要得手的那一刻,御枫身边突然聚拢起一层黑色的浓雾,结结实实地为他挡下了夺晨的枪。没有给夺晨任何时间,鲲鹏持着自己的板斧立刻杀了过来,两人立即缠斗在一起,三四个回合不相上下。
“停手!”御枫又一次发动了锁鳞阵,还在同鲲鹏周旋的夺晨立即又无法动弹,就在老者的板斧即将挥砍的一刹那,御枫先发声制止了他。
鲲鹏对于御枫的命令没有半点迟疑,立即收了板斧,挺身站立在夺晨的旁边。
“你竟然可以摆脱我的锁鳞阵的束缚!”御枫拖着自己病怏怏的身体走到夺晨面前,摸索了几下从他怀中取出了嘉澈送他的木雕小鱼配饰:“原来如此,是这个东西造成的。”御枫看了看手中的小鱼配饰,又望了望远处的嘉澈,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鲲鹏见状赶忙扶起地上的御枫:“少主,没事吧?”
“咳咳,咳咳,没事,没事。”御枫又咳了好几声,听声音比刚才要痛苦得多,“锁鳞阵对这个孩子的身体消耗太大,不能再用了。”
鲲鹏见自己的少主如此虚弱,心里焦急:“赶快杀了那人,我带你回去。”
“不,我改主意了。鲲鹏,可有力气背我?”
“那是自然。”鲲鹏丢下自己的兵器,轻而易举地将御枫背到了自己身上。
“带我到那个人面前去。”趴在鲲鹏背上的御枫用自己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墨轩。
鲲鹏不清楚御枫想要做什么:“少主!”
“带我过去!”
“是!”
“以扇子为武器,功夫路数还如此奇特,你就是波钰奇国的四将军墨轩吧?”鲲鹏背着御枫走到墨轩的面前,老者背上的少年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
“是!”墨轩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无论知道与不知道,他都只能回话。
“既然你们已经兵临丽州城,那我就不妨以主帅身份跟你这个主帅约个战,怎么样?”
“好,没问题。”
“五日后,我将派遣我狄隆国所有力量,在丽州城前列阵,等你来攻。这五天时间,你可以尽你所能调兵遣将,制定战略。五日后的决战,你们若是赢了,我便将着丽州城交出来,自己引军撤回狄隆国,绝不会赖在丽州城内跟你们做持久巷战。”
墨轩的眼神中闪出的疑惑的神情,但希望的感觉一点也不少:“那我们要是输了呢?”
“我要杀掉那个女孩子!”御枫抬起自己的手,又颤颤巍巍地指向嘉澈。
“十五日,我需要十五日时间,这期间我保证我军不会主动对你们发动任何进攻。”墨轩想了想,回答道。
御枫笑了,笑容中满是无所谓的意味:“十五天,可以,你只需保证,那个女孩子十五日后仍会随军参战,或者也可躲在你们的军营内严加保护,总之,能让我找到她就可以。”
“一言为定!”
“半个时辰后你们锁鳞阵便会失效,你们要是想追来,也可以试试。”御枫取出从夺晨身上找到的小鱼配饰,在墨轩眼前晃了晃,“帮我转告一下,这个东西我拿走了,要想夺回来的话,十五日后见!”
墨轩轻哼了一下,没再回任何话,只是看着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自己看不清楚了。
与御枫的短暂交手归营后,墨轩暂交了自己的所有权力给了嘉澈和长珊,自己独自一人驱马赶了五天四夜的路,来到了这个整个波钰奇国最大的皇家陵园,万寂园。
万寂园是波钰奇国唯一的皇家陵园,历任皇帝的陵寝都设在这里,除此之外,历任豪月族长与古越姓氏的人也都把这里当作自己的永眠之处。古越嘉汐四年前不幸战死后,就被安葬在这里,只不过因为她的父亲古越柯炆尚在人世,所以嘉汐的陵寝并没有立有正式的墓碑,在碑林如海的万寂园里显得十分不显眼。
“没想到我这么快又来看你来了。”墨轩的手轻轻抚着嘉汐墓前的石雕,柔声说道:“波钰奇国又逢新的变故,丽州城与天卫城丢了,为了保家护国,你妹妹也随我出征了。她已经是被你父亲认可的王位继承人了。”
墨轩的眼神中满是温柔,仿佛嘉汐已经穿过了茫茫生与死的界限,就站在墨轩面前。“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她的,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哦,对了,她好像已经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之人,看着比我强很多。”
“竹宫家的那个二公子也很喜欢嘉澈,意外么?这么想的话,我还是挺幸运的,连个情敌都没有是吧?”墨轩轻轻一笑,坐到地上,从腰间取出水囊,喝了一口。“别生气,我不是来无聊问你这个问题的。”
墨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你父亲为什么说我带回来的不是完整的你,我还以为他不肯原谅我而已。不过就在昨天,我终于想明白了,你其实把你身上的灵力都寄存在青竹剑上了是么?你是想继续保护我!”
北风徐徐吹来,摇曳着万寂的参天古树沙沙作响,守护着墓园的两个仆从持着锹镐而来,静静站在距离墨轩十步之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四将军与空气对话。
“说起来也怪我,既然当年已经决定让青竹剑代替我一直陪着你,就不该在今日反悔,又从你身边把青竹剑再拿走。可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那柄保存你记忆的青竹剑,也许就是我唯一能打败驭痕的办法。”
“人生如梦,幸与不幸都是一川烟尘,浮浮沉沉的,最后不过都是落地的尘埃,留不下任何波澜。这是你对我说的,还记得么?这是我与你此世最后的波澜,再之后,便会是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的相遇了,恐怕那时候我已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愿你不要嫌弃我!”墨轩说完,抬起手示意那两个仆从过来。
“将军,您真的要掘墓?”年龄稍长的仆从问道。
墨轩抿了抿嘴角,“我跟她商量过了,她不会怪罪的。”
“是!”两个仆从见四将军命令已下,也就不再啰嗦,正身恭恭敬敬地向嘉汐拜了又拜,而后挥镐抬锹,惊起烟尘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