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夜的内心:
我在哪里?
你在我的身体里。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想起来了,你是驭痕,我和你做了一笔交易,我把我的身体让给你,你来保全我姐姐的性命。
不对,现在我们已经不分你与我了,我们是一个人!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我姐姐在哪里?
我们在北去的路上。那个叫长珊的女人不是被你妥善安置在丽州城内了么?
哦,对,我记起来了,在一间靠近蓝导祠堂的小院子里,她醒了么?
没有,她还在沉睡,而且,还要沉睡好长一段时间!
你答应过我,你会保全她的性命。
我保证了她生命的延续,我没失言!
我要去看看她。
不行,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对我来说,姐姐的安全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哼,最重要的?她若是最重要的,你掌控身体主动权的时候,为什么不去看她,而是要不远万里去找那个叫嘉澈的女人?
嘉澈?你去找嘉澈了么?
我没去,是你去了!
不,我没去,我一直是在沉睡,你不是说我要沉睡三年么?
你没去?你若没去的话,又有谁会只身犯险,大闹圣薇王府的婚宴!
婚宴?谁的婚宴?
古越嘉澈的婚宴。
她成亲了,是么?嘉澈成亲了!
是,也不是。现在消息已经传开了,一个叫破夜的大闹圣薇王府二小姐的婚宴,你觉得这亲,还成得了么?
她选的夫君是谁?夺晨么?
没错,就是你舍身救下的那个废物。怎么样,听到你此生最倾心的人要嫁做他人为妻,是不是很心痛?
不,这是她的选择,我不会伤心的!不会,绝对不会!
若不是你,难不成这心痛是我的么?现在的你什么都瞒不了我。怎么样,要不要我去杀了她?这样,她虽然不能与你长相厮守,但也嫁不了其他人了。
不行,我不需要,我想让她好好活着!我不许你去!
去与不去,决定权不在于你,我早就决定要杀她,她必死无疑!
不行,我不会让你杀她的!
你觉得你有能力阻止我么?
不行,我不会让你杀她的!
你,你在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
不行,我不会让你杀她的!
住手!住手!
不行,我不会让你杀她的!
能凭空将我的意识完全压制的,绝对不是长义那个毛头小子,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长义!不,不对,我是破夜!
“停车!”破夜发出命令的时候,踆乌正驾着一辆黑顶的木辕马车,自卡美拉都向北方边境快速驶去。在此之前的七八天的路程里破夜一直在马车里安静地沉睡着,没有一点动静。
“你醒了?”踆乌一边不紧不慢地停车,一边向车内的破夜问道,“我原意是准备让你睡十天的。”
“不用那么久了!”破夜撩开车帘,将带着面具的脑袋探了出来,“我们到哪里了?”
“距离丽州城还有不到半天的路程。”踆乌一直对于破夜的状态抱有怀疑,自打占据了这个新的身体之后,他的行为模式与以前的驭痕相比,有太多的不同,“问这种问题,可不是你的作风。”
破夜没有理会踆乌的后一句话:“我要去一趟丽州城。”
“去丽州城?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么?”对于破夜突然要改变行程,踆乌更加疑惑了。
“你需要知道么?”破夜反问的语气里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哼哼,也对!”踆乌冷笑了一下,又拉起手上的缰绳,“你的命令,我遵照就是了!”
“算了,”破夜抢先一步按住了踆乌正要发力的手,“我自己去吧!”
踆乌原本就不解破夜的意图,现在他竟然要丢下自己独自前往,内心的疑惑就更大了:“我们的速度虽然很快,但还是比不上驿马快报的速度。现在你这身打扮只怕早就被画成了无数画像,被传报给波钰奇国的各个省了,尤其是丽州城,得到你的战书,现在定是对你严加防范,你还去那里做什么?”
“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破夜跳下了马车,向北望去,丽州城的城郭隐约可见。“你也一样,回狄隆国整顿军马,准备发兵。”
“一个半月的时间,太富余了!”
“我说的是一个半月后攻打丽州城!”破夜纠正踆乌,“何时带兵来到丽州城外,随你高兴,我就在这丽州城等你!”
“好!我很快就会来接你,就在丽州城外。”踆乌说完,手上的缰绳脆响,驾着马车向北绝尘而去,只留下破夜消瘦而又孤独的身体,停留在这广袤的平原之中。
如踆乌所料想的一样,丽州早在破夜到来的三天之前就加强了城防,六个城门被严加看管,每一个进城的人都要经过仔细的盘查和询问才能通过。非但如此,破夜带着黑色面具的画像早已被贴在了各大告示牌上用以警示。这样严密的防布致使破夜想光明正大地而又不动干戈走入丽州城成为了不可能。不过对于破夜来说,这并不是问题,夜幕降临之后,扯下面具的破夜寻了个巡查薄弱的时机,运起自己的灵力,徒手攀上了城墙,就这么简单地进入了丽州城。
三年前的浩劫致使丽州城这座拥有上百年历史的古地一下子失了曾经拥有的荣光,尽管经历了差不多三年的重建,原本因为战争而毁的建筑已经被新的楼宇取而代之,但三年前失了性命的人与事,却是再也恢复不了了。
荣业大街和庆善大街在晚上仍旧会沿街挂上大大的红灯笼用作照明,但街上的行人与商贩却稀稀寥寥的,没有什么热闹的感觉。荣业大街上门厅最大,生意最火爆的斓梦一阁屋门紧缩,里面的桌椅板凳,门窗装饰早已焕然一新,可却没有一点要开门迎客的迹象。
坊间传言,蓝导王在半年之内痛失兄妹子女,让蓝导王府失了元气,修整宗祠已经耗尽了王府的全部精力,至于这个昔日里文明全国的酒楼的重开之日,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如是书院和西青观已经重开了一年多,不过如是书院现在也失去了往日的荣光,只有三名之前寂寂无闻的教书先生在此传道授业解惑;而在西青观内,原本院正中悬挂的那口巨钟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据说那座被砍毁的大钟已被运走修补,但包括观内的道士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何时,西青观的钟声能够再次响彻丽州城的上空。
破夜独自一人走在荣业大街之上,没有了西青观的钟声报时,只有值夜之人沙哑的嗓音就着铜锣声的播报才能让他了解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戌时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可荣业大街之上已经没了什么动静。破夜原本想寻一家酒店买饭充饥,却发现连一个街边卖烧饼的摊子都没有了。接连转了两圈都没有什么收获,无奈之下,他只能来到紧挨着蓝导别院旁的一处小宅子里。
“谁?”宅院里的女仆已然就寝睡下,但听到院内的声响,又拿了烛台出来探视。
“是我!”破夜一身都是黑色,若不是发出声音指引女仆用烛光照亮自己,只怕是她也发现不了破夜。
女仆并没有见过破夜面具之下的真实容貌,上下打量了破夜一番,虽然觉得熟悉,但还是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我戴上这个,你总该认识了吧?”破夜从身上取出那个黑色的面具,在烛台前晃了晃。
“原来是主人!”女仆自然认得那面具,一下子就知道眼前之人就是买了自己的主人,“我不知道您回来了。”
破夜摆了摆手,示意女仆免礼:“大小姐怎么样?”
“大小姐气息平顺,没有什么异像,只是还没有醒来。”
“哦,还没醒来!”破夜想了一下,吩咐道,“去给我弄点吃的,送到大小姐的房内,我先去看看她。”
“您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行。”破夜对于食物并不讲究,吩咐完毕便径直向正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