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梅雨其实一直对央央和刘总管的关系拎不清楚,似乎在秦梅雨的印象里,央央自打进宫开始就得到了刘牧的照顾。
按道理说皇妃得宠,太监巴结也是常情,可是以刘牧的身份,他似乎并没有必要对央央这般的殷勤,在这深宫之中,能把握得住一个人的人心,死心塌地的归顺,要么是恩情,要么就是把柄。
刘牧与皇贵妃的交情似乎并没有什么恩情可言,甚至皇贵妃前朝几乎没有倚仗的家族,除此之外最可能的便是皇贵妃抓住了刘牧的某些把柄。
央央看出了梅雨似乎有很多的疑惑,于秦梅雨和万卿如只见,她们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所以央央毫不避讳的说道:“刘公公之所以与本宫走的近了几分还要仰仗于宋大人!”
“宋离,宋大人?”秦梅雨心里有几分恍悟,宋离当初是青衣卫的统领,他手里掌握的都是机密,刘牧身为大内总管,想必青衣卫对他必是极其了解的,若想让刘牧为皇贵妃所用,似乎并不难。
“当初入宫,宋大人担心我性情孤傲并不适合宫中的生活,所以便将刘牧的一个破绽告知于我,为的就是日后能有个救命的机会!”央央每每想起这件事情便心中感激宋离。
如今一别多时,甚至他来京都代替安南王进贡之时,自己也是俗事缠身不得相见叙叙旧情,现在想来真是有些惋惜。
央央神色有异,不愿意让秦梅雨看出破绽,勉强笑了笑说道:“你下去吧,跟紧些玉修宫的情况,随时向本宫报告,让裕妃娘娘要拿捏好下一步的行动!”
绛雪宫准备好了谋划,宫外蕊香家里的情况很快地便带进了宫里,孟玉瓒按照央央制定的下一步计划慢慢的接近蕊香,如同一只优雅的猎豹在蓄谋围剿一只梅花鹿,不动声色,一击即中。
第二日一早上,孟玉瓒带着端着汤药的渝龄再次去探望蕊香,“你身体可好些了?”孟玉瓒坐在床边,“别起来请安了,快把汤药喝了吧!”孟玉瓒示意欲起身请安的蕊香说道。
“今日觉得如何,可有起色?”太医说蕊香伤的不重,只要调理五六日便能起床了。
“托娘娘的洪福,奴婢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造化了,娘娘还待奴婢这样好,奴婢来世必定结草衔环报答娘娘!”蕊香说道。
“哪里有什么来世,如果你是真心的,就将你的苦衷告诉本宫,本宫再不会追究与你,而且本宫还能说服皇贵妃饶过你!”
裕妃的话让蕊香心里有了松动,在危难之中肯冒风险救她一命的人,蕊香自然是内心依赖,可是为了家人,蕊香又再三的顾及。
孟玉瓒见她心里有了纠结,便继续循循诱导道:“蕊香,本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私下里见见你的家人,你觉得如何?”
“我能见到我的家人?”蕊香即刻眼中含泪,入宫两年了,自己与母亲未谋面一次,自己卖身入宫时母亲身体未愈,而且眼睛因为常年做些女红的营生也是越发的不好了,没有自己在身边也不知道兄嫂待母亲如何。
“本宫来想办法,让你和你的母亲见上一面!”孟玉瓒许诺道,“本月初三是宫里掌事宫女见家人的日子,我宫里的渝龄家中亲眷不多,这次也会入宫,到时候就让你的母亲装作渝龄的家人一同入宫来,也算是本宫做了一件善事。”
蕊香一听能见到自己的母亲,就算是马上让她死去也是值得的,自己本来就做了该死的事情,就算是捡了一条命日后瞒不住的时候也是会召来祸患的,如果能在死前见到母亲一面,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承诺了让蕊香见到自己的母亲,也是央央的第二步计划,按照宫外打听来的消息,听闻蕊香死后,指使蕊香的人并没有按照承诺用五百两白银将蕊香的兄长从狱中赎了出来,如果让蕊香知道实情,她势必会因为愤怒指出背后之人。
每月初三,是宫里面掌事宫女和太监家人入宫探望的日子,当然每次的名额有限,宫里的女官太监又很多,所以每年能够轮上一次家人入宫就已经是幸运的了,大部分低等的宫人,在宫中一生可能都未曾再见过自己的家人,与外界也失去了联系。
此番央央特地的安排了渝龄的家人入宫探视,这样将蕊香的母亲带进宫来出入玉修宫便显得不那么突兀了,而且还可以让蕊香亲耳听闻自己家中的情况。
蕊香从一早起便很是开心,顾不上自己的伤还未痊愈便简单的打扮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母亲的眼睛是否还能再看得见,可自己好生的打扮的一番也会让母亲安心些。
裕妃主仆看着满心欢喜的蕊香只觉得这姑娘可怜的很,她还不知道,家中人得知蕊香死在了宫里,而且是因为犯了过错而死,尸体被丢弃在了荒坟岗,甚至都没人去寻她的尸首回来好好地安葬。
“娘娘,时间也差不多了,奴婢该去宫门口迎接亲眷了!”渝龄福了福身子下去了,只留下孟玉瓒还在看着欢喜的蕊香。
孩子不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吗?当初自己腹中那个未成形的一块模糊的血肉没了,自己如同天崩地裂了般,为何蕊香的母亲面对自己女儿的尸首弃置野外,为了自己竟无动于衷,想一想便觉得人之可怕。
亲眷入宫每次不超过三人,而且检查的过程极为的繁琐,为了不影响皇宫的威仪,入宫的亲眷只能在天还没亮之时从皇宫的角门进入,然后经过侍卫的仔细搜查,折腾一番后天也该亮了,这时候内务府将可以入宫的亲眷带入宫中,再令各宫来领人,会面的时间是一个时辰,时间到了之后,内务府会再次将入宫探视的亲眷聚集带出宫外。
同样,在出宫之时,也是要搜查一番的,确保并没有从皇宫里将任何物品带出宫外,一旦发现宫人的亲眷存在偷窃等行为,将会处以重罚,总则死罪,而且还要连累到宫人蒙受连坐之罪。
整整一天忐忑的见面,短短的一个时辰,却要付出这么多的辛苦,可若是真心思念,即使是只有一个时辰也会心中快乐,孟玉瓒时常在想,如果让她的孩儿只在这世上活上一个时辰,与自己相处一个时辰,那也是此生无憾了。
渝龄在见到蕊香的母亲时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虽然穿着的是她精心准备的一身新衣服,可是在金碧辉煌的偌大的宫殿里还是那样的寒酸,即使宫里浣衣局的宫女也要强上百倍。
渝龄搀扶着这个双目失明的夫人向玉修宫走去,她身边一同搀扶的夫人便是蕊香的嫂嫂,此刻她如同进了仙境一般,嘴巴惊讶的合不拢。
玉修宫偏远,怕累着老人,渝龄特地派了顶轿子,大概是从没做过轿子,蕊香的母亲一直摸索着轿子上那些精美的流苏,甚至不忍心坐进去,怕是会玷污了一般。
一路上虽然尽量走偏僻的小路,可是还是会路过假山、花园、楼阁、大殿,那夫人便低低的惊叹着,渝龄嘱咐她几次不要发出声音,免得引起他人注意,被人怀疑就不好了,可是那妇人还是忍不住,最后过了玉镜门,没了外人,渝龄也就不再唠叨她了。
渝龄带着两人进了玉修宫,一进内室,蕊香见了亲人便扑了过来,抱住已经完全失明了的母亲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嫂嫂是个极其势力的人,看着蕊香穿的一身干净便也不顾得上她身上还带着伤,头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便说道:“蕊香,看看你如今真是过得好了,穿上了这么好看的衣裳,我们在宫外可是遭了多少的罪,你好歹也得接济接济我们!”
那看不见人的母亲摸着蕊香的脸心中全然顾及的是自己的儿子,一边哭一边说道:“蕊香,快点想办法救救你的哥哥吧,他如今被关在狱中,我们没有钱去赎人,眼看着就要被量刑了,这可让家里怎么活,你哥日后怎么活?”
蕊香的嫂嫂也嚎啕大哭起来,似乎是耍赖一般,蕊香听着家人的话,问道:“怎么回事?家里没有有人送钱吗?不是有五百两银子的吗?”
她嫂嫂擦干了眼泪,嘴上利索的答道:“你让我们取钱的地方根本没有人去,我在桥上等了两天都没有人,蕊香你是不是被骗了?”
蕊香心里一怔,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没想到自己用性命相搏最后竟然被人当做棋子利用,“不可能,怎么可能?”蕊香觉得头痛,渝龄赶快的扶她坐下。
“确实就是没有,你入宫三年了,一点钱也不向家里送一些,平日里就已经是日子难过了,你哥出了事后你向家里传话说是能弄到五百两救命,可还是没见到一两银子!”她嫂嫂此时脸上有些不悦和埋怨,“都说入宫伺候得的赏赐多,可你怎么一两银子也不知道往家里拿!”
听了嫂嫂的话,蕊香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自己平日省吃俭用攒下月银向宫外送,为了家里人一点银子都没拿到,难道自己一直是被骗的。
受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蕊香差点撅了过去,还好渝龄扶着蕊香到床上歇着,她方才缓了缓,“我的银子,这些混蛋!”蕊香不由得骂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