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都相当太平。甘府安静的犹如一潭结冰的水，硬是看不见涟漪。
敖珟那也没有什么动静，不曾擅闯也没再约见。
甘沛霖的心却一刻都没放松。总觉得所有的人都在蓄积力量，就等着恰当的时机，像爆竹一样炸开。说不定就误伤了别人。
留兰端了一盏极好的绿茶来，清新的茶味让人感觉到一丝清凉。
“小姐不喜欢绿茶的苦，奴婢特意往里面加了些蜂蜜。既能解暑，味道也好些。”
“嗯。”甘沛霖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的确比直接饮茶好多了。”
“真是要恭喜大姐姐了。”甘姳露就在这时候进来，脸上挂着天真浪漫的笑容：“大姐姐终于能如愿在我前面出嫁了。”
“二小姐这是说什么呢？”脆芯一脸狐疑的挡在她前头，生怕她对大小姐不利。
“敖家二公子来提亲了。”甘姳露笑的合不拢嘴。“大姐姐真是好福气。”
“敖珟来提亲？”甘沛霖根本就不信：“这怎么可能！”
哪怕是上一回，也是父亲为了能让甘姳露顺利出嫁，逼着她嫁到敖府去。敖家也只是被迫接受。在她还没嫁过去之前，敖珟甚至连她的模样都没记住。
“大姐姐你不信啊？”甘姳露勾唇，错开脆芯走到她身边：“你若不信，我领你去瞧就是。人现在正在甘府一进的院子里候着呢。各色的礼品也都准备妥当。只等着姐姐你点头了！”
“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甘沛霖板起脸，表情相当严肃。“可不是谁上门提亲，我都要点头。更何况，就算我先一步出嫁，妹妹你也不可能马上就跟着成婚。既然你不着急，何必催我呢！”
“你这话……是笑话我嫁不出去？”甘姳露很敏感，眼神迸射森冷凉意。
“怎么会呢。”甘沛霖凝眸看着她：“皇族你就别想了，勉强嫁个嫡子也未必不能。”
“你……”甘沛霖咬牙切齿道：“我偏不信你还能言中。大姐姐还是好好准备凤冠霞帔，欢天喜地的嫁进敖府去好了。”
话说完，她愤然而去。
脆芯惊得不行，连忙问：“大小姐，这可怎么办？眼下老爷还在为大少爷的事情奔走。根本就顾不上您这边。万一老夫人听了二小姐的话，点了头，那这事……”
“祖母不会点头的。”甘沛霖心想，她现在就是祖母眼里的一棵摇钱树。不光能摇下来金银，还能摇来甘府的好前程。祖母怎么可能轻易就把她给嫁出去。
虽然知道事情不会如敖珟的愿，可她仍然很生气。“他有什么资格上门提亲？”
越想越觉得生气。“我去看看。”
“小姐……”脆芯和留兰异口同声都没能唤住她。
两个人急火火的跟在她身后，直奔一进院去了。
到那的时候，甘老太和柳如媚已经到了。
敖珟看见甘沛霖的第一眼，就发现气场不对。他料到她会是这个样子。
“沛霖，你怎么来了？”柳如媚连忙走上前去，将她拦住。“你放心，这里有你祖母给你做主，根本就不需要你过来的。”
“二妹妹特意让我来瞧热闹，我自然是要来的。”甘沛霖故意说出来，就是想让甘老太知道，无事生非的人是谁。
“二公子，别怪我这个老婆子说话直。”甘老太稍微调整了脸色，缓缓道：“沛霖的婚事，得等她父亲回府才可作主。我这个老婆子，眼又花耳又聋，根本就拿不了什么主意。你这些东西，还是等改日再送过来吧。”
“就是呀，二公子。”柳如媚笑吟吟的迎上去，温和道：“你这份心意，我家大小姐已经知道了。但这种事情，必得要一家之主说话才算数。你还是请回吧。”
敖珟凝眸看着甘沛霖，心跳的有些快。“我有两句话想单独跟大小姐说，不知可否？”
甘老太回首望了甘沛霖一眼。心想着甘府近来诸事不顺，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再树敌。
甘沛霖其实也有话要跟敖珟说，读懂了甘老太的眼神，便轻微颔首。
甘沛霖兀自走到一旁的樱桃树下。这时候，樱桃已经开始泛红了。一颗一颗青果红尖尖在树叶之间，格外的杏目。
敖珟快步走到她身边，声音略轻：“沛霖，你真不愿意吗？”
“二公子，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是在羞辱我吗？”甘沛霖冷冰冰的眼神，和她的声音一样没有温度。“前几日，是太尉夫人送我回府，想来你早有耳闻。莫非，为了你嫡亲姐姐的婚事，你连自己的脸面也豁出去了？”
“你根本就不喜欢他，更不会为人妾室，何必用这些话来堵我的嘴呢？”敖珟眼底有藏不住的失落。
“那好，我就直接挑明了和你说清楚。”甘沛霖往祖母和柳如媚那边望了一眼，声音压低许多。“我自幼受母亲的调教，凡事都尽可能做到最好。这是母亲对我的要求，也是期望。我绝不可能嫁给一个庶子，哪怕来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也绝不！我和你之间，没有这种可能。”
她决绝的言辞，像一根一根针，一下一下的扎在敖珟心上。
他从不觉得，她会是一个如此在意嫡庶贵贱的人。哪怕这些话让他心痛难耐，他也觉得她是有苦衷的。“沛霖，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证明给你看，我才是最合适你的人。”
“胡说。”甘沛霖听到这样的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永远都没有这种可能。敖珟，若这世上就只剩下你一个，我宁可出家也不会嫁给你。”
已经错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再错一次？明知道是火坑，凭什么让她奋不顾身两回？
“还有，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你有什么理由。”甘沛霖绷着脸，神色凝重至极：“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我不信。”敖珟沉冷的眸子，映着她严肃的表情，心中生寒。“我救过你……”
“那又怎样？”甘沛霖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怼道：“我从没要求你救我，既然是你自愿的，凭什么让我报答？就算要报答，那也是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限定我必须以身相许？”
她就像一只竖起了全身的刺，随时准备进攻的刺猬。
敖珟还没靠近她，就被扎的浑身疼。“就凭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姜域。他也根本就不合适你。”
“这与你无关。”甘沛霖深吸了一口气：“言止于此吧。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
“是啊。”敖珟也不愿意再听她说下去。可他又不甘心：“沛霖，嫡庶贵贱真的那么要紧吗？”
“是。”甘沛霖只用一个字回敬。
“我懂了。”敖珟调整了情绪，转身走到甘老太和柳如媚面前。“在下来的唐突，一时忘了先禀明情由。”
“哦？”甘老太能瞧得出他眼底的失落，且也从他隐忍的表情里读出他对甘沛霖的真心。“你有什么情由未曾禀明？”
“在下此番前来，是代父亲为兄长敖玒提亲，求娶甘府嫡千金。”敖珟一字一句说的缓慢。
甘沛霖饶是一愣。
柳如媚和甘老太也都听懵了。
“二公子是说，你此番前来，并非为自己提亲，而是代你父亲为你兄长提亲，求娶我家大小姐？”柳如媚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明明敖珟就是喜欢沛霖的，为什么要替他兄长求娶她？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六姨夫人怕是误会了。”敖珟正了正脸色，凝眸道：“在下是替兄长求娶甘府另一位嫡千金。”
“什么？”甘老太相当震惊：“你是说姳露？”
“正是。”敖珟的眼神往甘沛霖身上瞟。这件事，他知道甘沛霖一定乐见其成。
确实，甘沛霖一直想给甘姳露找个好归宿，敖玒兴许不是最好的归宿。但也总比让甘姳露进宫要好得多。可这件事，怕祖母也不会点头，他这么真的是敖尚书授意吗？
“这……”柳如媚不禁诧异：“你的小厮不是说，你来求娶大小姐吗？怎么转眼间，又成了为你兄长来求娶二小姐？你们敖府，未免也太儿戏了吧？这可是婚姻大事。何况我家大小姐还没出阁，哪里能轮到二小姐？”
“在下只是奉父兄之命，特意过来走这一趟。这些彩礼也是其中一部分。其余的稍后就会送来。届时，父亲自会与大司马商谈婚事，想必能成就一段良缘。”敖珟拱手，不舍的睨了一眼甘沛霖。“在下今日有些唐突了，还请老夫人、六姨夫人恕罪。”
甘沛霖没吭声，转身往回走。
敖珟本来想和她道别，看她走的这样急，到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去。“告辞了。”
甘沛霖听见这三个字，也没放慢脚步。虽然这样有些失礼，但她真的是一眼都不想再多看敖珟。十年的折磨，生不如死，她怎么可能不记仇。
可是，敖珟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能说服敖尚书在这个时候向甘府提亲，求娶甘姳露呢？还有敖玒，他怎么是怎么会愿意娶一个被自己主子抛弃的女人？
甘沛霖还是参不透敖珟的心机。“脆芯，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小姐。合该她嫁在我前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