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沛霖想反问柳如媚一句，她能有什么办法去查。她知道柳如媚指的是姜域。
可话到嘴边，就变成：“父亲这时候不是在宫中吗？想必等下回来，就知晓了。”
柳如媚连连摇头，表情凝重的不行：“恐怕那时候就来不及了。来送信的人叮嘱好几遍，让咱们无比想办法……沛霖，不瞒你说，我早起这眼皮就在跳，不是什么好征兆。总觉得这回是要出大事。”
“六姨夫人。”湘萍脚下踩了风，急火火的赶来：“宫里的人派了马车来，说是要接大小姐即刻入宫。”
“即刻入宫？”柳如媚不由得心慌起来，一把抓住了湘萍的手腕：“扶我一下，我都要站不住了。”
“六姨娘别担心，我去瞧瞧。”甘沛霖作势就要往外走。
“不可以。”柳如媚紧忙追了一步，将她拦住：“我看宫里这来势汹汹的，不会是小事。咱们眼下还没摸着头脑，倒不如先拖延着。反正你病了几日，一直昏迷不醒。索性继续装睡。等你父亲从朝中回来再说不迟。且这事，也不妨让人去给大都督送个信儿。他在宫里，兴许能帮上一把。”
“不行呀夫人。”湘萍急的面泛潮红：“来人说了，如果大小姐还昏迷着，就直接抬进宫里请御医诊治。总之一刻都不得耽误，必得将人马上送进宫。”
“什么？”柳如媚心一慌，连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这可不是好兆头。你说婉雲那丫头，文文静静的，她能闯什么祸？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该不会有谁嫉妒她得宠，这就使了手段吧？”
“你别急了。”甘沛霖让脆芯给她端了碗水：“是什么情况，总得我入宫看看才知道。婉雲性子沉稳，绝不会有大错。这事情既然能找我去，想必也和我有些牵连。你好好在府里等着消息就是。记住，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柳如媚还想说什么，唇瓣动了动，却只有点头。
甘沛霖领着留兰入宫，让脆芯在家里支应着。毕竟留兰胆子大些，若有什么事情，她也能逃脱，好歹可以出宫求救。
马车一路直奔深宫，不停歇的跑。
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后的长宁宫。
长宁宫中，弥漫着浓重的苦涩气味。甘沛霖才走进去，汗毛就竖起来。
只因为苦涩掩盖不住的，是呛人的血腥味。
“臣女甘沛霖奉旨入宫，还望公公通传一声。”甘沛霖朝门外的公公行礼，心突突的跳。
“不必了，直接进来。”宣堌的声音威严而沉冷。
隔着门，甘沛霖都被这股戾气震慑。看样子，皇上是动了大怒。
内侍监敞开了门，却拦住了留兰。
甘沛霖对她微微颔首，便快步走了进去。
“臣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甘沛霖发觉父亲居然也在这方中，而婉雲则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连抬头看她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甘沛霖，你这东西你认识吗？”宣堌直接了当的问。内侍监就呈上了一个托盘。
托盘里，是甘婉雲临入宫，向她要的那枚镂空的银制香囊。
这下子，所有的事情就像串珠子一样，全都关联上了。
“沛霖，这是不是你的东西，不可隐瞒皇上。要如实回禀。”甘允天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
甘沛霖拿起那个香囊，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气味，皱眉道：“回皇上的话，香囊是臣女赠予婉雲的。婉雲当日说想要送皇后娘娘个与众不同的礼品，便问臣女寻了这个。”
“好，既然你承认了，那就别怪朕容不得你。”宣堌侧首瞥了一眼身边的内侍监。
内侍监作势就要上前来缉拿甘沛霖。
“皇上，不会的，这其中一定有隐情。”病榻上的文心兰，脸色苍白的去阻拦皇帝：“可能沛霖自己也不知道这香囊里有什么。再说，臣妾自己的身子不好，也不能怪她……”
“皇上，皇后娘娘，臣女实在惶恐，不知道究竟何事？”甘沛霖跪下叩首，随即才道：“这镂空的香囊的确是臣女的街市上采买。里面的香料却不是臣女调制。”
“哦？”宣堌有些不信。“你是说东西是你的东西，可里面的香料却不是你调制的？”
“是。”甘沛霖凝重点头。“臣女正是此意。”
“可这个香囊在你来之前，朕已经问过皇后和婉雲，都确定你赠予时气味相同。且皇后甚是喜欢，要么佩戴在身上，要么悬挂于床头。不曾有一日离开视线。若真被人动了手脚，皇后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你最好从实招来，不可狡辩。”
甘沛霖微微挺直脊背，脸色凝重至极：“皇上若不信臣女，大可以对比来看。”
甘沛霖从自己身上解下香囊：“这些香料是臣女同一批调配出来的。有没有差别，请宫中调香的老师傅一看就知。”
“那你说这不是你调制的，为何皇后和婉雲都不能区分？”
“皇上。”甘沛霖皱眉道：“这香料的基底确实是出自臣女之手，只是被人在里面加了些当门子和藏红花研磨的粉末。因为包裹香料的小袋子很精巧，容纳的粉料不是特别多。所以必须先取一些出来，才能往里面填，针脚应该会有拆过又缝补的痕迹。即便做的再怎么天衣无缝。缝制的用线也必然和臣女府中所用不同。”
说到这里，甘沛霖凝眸看向甘允天：“父亲，您可还记得，年幼时母亲曾经教过沛霖纺线？”
“为父记得。”甘允天眸中闪过一丝光亮：“难不成你是用了那时候的线？”
“是。”甘沛霖点头：“那时候的线放置多年，已经失去了光泽。所以臣女重新染过。且染线用的色料也是臣女熬煮树枝树叶所得，发黄偏棕不说，还带着树上独有的清香。用水泡过之后，会略微退色。和如今缝补用线绝不相同。”
甘沛霖再一次叩首：“皇上，臣女斗胆求皇上再验。”
宣堌听她说的振振有词，便许了。
不一会儿调香的奴婢和制造丝的奴婢都应召来长宁宫分别检验。
果然那香囊一半的线是甘沛霖所用，唯独封口的线仅仅是颜色相同，却绝不是一次染就。
而香粉的成分，也确实多了甘沛霖所描述的两种，其余并未有什么不妥。
这就有意思了。
“你做的香囊，封口被人拆开过又缝上。”宣堌饶是一想，道：“也很有可能是你自己换了一种线去缝上的。兴许根本就没拆过呢！”
“皇上，微臣可以用性命担保，微臣的女儿绝不会做出此等谋逆的劣势。她们不过是闺阁女儿，琴棋书画，针织刺绣，哪怕略懂调香，也不会用来谋害皇嗣啊。”
“皇嗣？”甘沛霖惊恐万状的看着文心兰：“难不成皇后娘娘您……”
文心兰泪眼婆娑，沉痛不已。
“皇上，臣女也是此时才知晓皇后娘娘有孕，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往香囊里增添这两样东西？”甘沛霖跪着向皇后的床榻边去：“何况皇后娘娘一直待臣女极好，待三妹妹也极好。臣女姊妹俩报答皇后娘娘的福泽眷顾之恩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这样谋逆的心思。”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做过。臣妾绝不敢做这样的事。”甘婉雲哭的眼睛都肿了，也是这时候才敢抬起头与皇帝四目相对。“姐姐说的对，臣妾和姐姐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啊，皇上，求您明鉴。”
“皇上，这香粉里加的当门子是极好的，臣女府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东西。”甘沛霖凝眸道：“香料，原本就是怡情之物，陶冶情操，平复情绪，甚至熏蚊驱虫，却决不可用来害人。沛霖的这门本事传承于母亲，母亲就从未用过当门子这类极损女子身体的阴寒之物，沛霖又如何会用。”
“说的也是。”宣堌凝重道：“朕问过，这样好的当门子，也是可遇不可求。毕竟只消日日挂在身上，就能损胎，药力确实不轻。”
转而看向甘允天，宣堌凝重道：“不知道大司马可愿意让朕去甘府查一查？”
这就是要搜府的意思。
甘允天虽然不情愿，却仍然点头。
“为证明微臣一家清白，微臣愿意。请皇上下旨搜查甘府。”
甘沛霖也随之附和：“请皇上彻查。”
“甚好。”宣堌侧首对身边的内侍监道：“还不快去。”
搜府这事，可不容小觑。稍微不注意，就可能生出别的乱子。且这次的事，甘沛霖一早就已经从姜域那得知消息。那幅被脆芯焚毁的画，还有那个有银锁的手链，不就是透露给她听，皇后有孕么！
但这时候，她仍然看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既夺走皇后的孩子，又想要她们姐妹的命。
“皇上，臣妾有些乏了……”文心兰声音柔弱。
宣堌连忙将她往怀里拢了拢：“睡吧。”
抬眼看着甘府父女三人，宣堌不禁皱眉：“来人，带大司马父女先去偏殿候着。消息送进宫来再议。”
“多谢皇上。”甘允天知道，这便是软禁。
皇上决不允许他们这时候送消息回府。
“臣女告退。”甘沛霖起身走过去扶了甘婉雲一把。
甘婉雲早就跪的腿麻了，好不容易才起身跟着她一并下去。
“这才刚刚开始呢。妹妹别怕。毕竟怕也徒劳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