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公主连连摇头：“沛霖，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包当门子的绸缎，不是你选的吗？公主你用惯了好东西，并不觉得那料子有什么珍贵之处。可偏偏你眼中的寻常之物，确实仅供上用的上品。想来，你们从外头返回皇城也有几日了。皇上一直不曾苛待晟庆王府的女眷。即便殿下不在府中，新一季的上品也按时送了进去。而这些好东西，自然是要先供你用，毕竟殿下如今最心疼你。”
话说到这里，清宁公主也不再满脸堆笑的做样子了。“甘沛霖，你还真是眼明心亮，一下子就被你拆穿了。可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
“从前的清宁公主大喇喇的，不谙世事。可现在，你眼中的那份纯真，佯装的再好，也不纯粹了。”甘沛霖想说，这样会伪装的女子，历经两世她见的多了。可真正的单纯绝不是能演绎出来的样子。清宁公主终究不是以前的她了。
“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清宁冷了眼眸。
甘沛霖摇头。
“我知道你喜欢吴为，我也知道他同样喜欢你。我甚至还知道，他就是为了能建功立业，求得皇恩只为迎娶你。”清宁公主越说越难受，眼眶都怄红了。“我把你当好姐妹，你却把我当成获取良缘的阶梯。你知不知道，遭遇伏击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可我的孩子，就这么白白的没有了。我的孩子没有了，我怎么能让皇后有孩子。而只有你的手上，沾染了这样的鲜血，我才能为我的孩子报仇。”
她受了那么多苦，甘沛霖听着伤心。
“对母亲来说，最大的痛楚莫过于失去自己的孩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怎么能让这种悲惨再被人身上延续？”甘沛霖真的很失望。“我认识的清宁公主，不是这样子的。”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声讨我？”清宁扑簌簌的掉下泪来：“你认识的清宁公主早就已经死了。她和她的孩子一起被埋葬在满是尸体的荒土里了。从那孩子没有开始，我就在谋划着怎么让你们付出代价。知道吴为为什么会去西营吗？他以为他是去建功立业，实际上，他是去给我的孩子陪葬。”
“……”甘沛霖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为主动请缨要去拔出皇帝心中那根刺的时候，她确实没有阻止。当时的她，的的确确没有考虑到清宁公主的处境。所以，即便她不是始作俑者，也难辞其咎。
“你是羞愧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是明知道说什么都要死，索性闭嘴了？”清宁公主冷声问。
“很抱歉，你的孩子没有了。”甘沛霖是真的感觉难过。那种滋味，时不时充盈心间，让她备受折磨。她当然明白清宁的心有多痛。“虽然不是我的本意，可我也确实没有阻拦。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罢，这些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我妹妹甘婉雲，我父亲、甘府都是无辜的。他们不该被卷进这样的事情来。清宁公主，您能不能放过他们？”
“可以呀。”清宁毫不犹豫的说：“只要你当着皇上皇后的面，承认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我就放过别人。”
说话的同时，她从腰间摸出一个极好的戒指，刚才甘沛霖手边。“这戒指上的宝石，稍微用力一扭，能偏向一边。宝石后面，是大名鼎鼎的鹤顶红粉末。入口即化，入喉便咽气，不会让你受太多痛苦。你带着，用得着。”
甘沛霖还以为这一世，她还会死在沫初雪受伤，或者弄死沫初雪。没想到居然生出了这样的变数。“还有件事……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伤害无辜的孩子了。不管是谁的。”
“好，我答应你。”清宁想也不想就点了头。“现在，好好吃完这顿饭，算是我替你送别。”
甘沛霖重新端起碗筷，如她所言，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她没那么伟大，为了甘府那些根本就不在意她的人送命。可她必须要保全甘府。那是母亲曾经深爱的家园。
柳如媚等了好久，也没见到姜太尉与太尉夫人。倒是把敖琍给等了来。
“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甘府的六姨夫人。”敖琍朝她微微一笑：“甘府获罪，不是说一众女眷都给关起来了么？你怎么还能抽身来姜府，倒是稀奇。”
她的话这么不好听，柳如媚当然是不喜欢的。“还以为等来的是姜府的主母呢。没想到等来了二姨夫人。二姨夫人您不知道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使了银子了，自然想去哪都不难。”
“什么二姨夫人？”敖琍果然被她激怒了。“我才不是什么姨夫人。”
“那你是什么？”柳如媚轻嗤而笑：“虽说是御赐良缘，可成婚之日姜府可是用妾室之礼迎你入府的。这满皇城谁不清楚不知道呢。哦，对了。若要排资论辈，听说姜府里很早就有通房婢女，二姨夫人兴许还够不着，说不定十二姨夫人倒有可能。”
“你……”敖琍被她气的胸闷，上回的事情，她的身子就一直没好转。这时候一动怒，心口就不舒服。“难为你们甘府就快满门抄斩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放心，到时候甘府落难，我一定会念在大嫂甘姳露的面子上，去为你们阖府吊唁。”
“人都说最有多毒，命就有多贱。我算是见识到了。”柳如媚自问伶牙俐齿，也比不上这位嫡千金。“好，尽然姜府不肯相帮，那我也不在这和你磨嘴皮。告辞。”
她气呼呼的上了马车，吩咐人调转马头离开。哪知道才到巷口，就撞上了骑马返回的姜域。
“大都督，您可算是回来了。”柳如媚急的车还没停稳，就从跳下来，差点跌倒。
姜域旋即下马，皱眉扶了她一把。“六姨夫人怎么会来这儿？”
“我是……”柳如媚还没开口，已经哽咽了：“老爷、沛霖和婉雲生死未卜。整个甘府又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就只能求到大都督府上了。求大都督救救沛霖，救救甘府吧。”
作势就要下跪，柳如媚哭的凄婉。
姜域看她这样子，心里更恼火几分。好好的，甘府沦落至此，连他都差点被算计进去。却居然还没查到幕后是什么人指使。
“主子，飞鸽。”陆垚眼尖，看见飞鸽送信，立即取了交给姜域。
这信是敖珟送来的。上面的内容是告诉他晟庆王入宫了。
“晟庆王。”姜域如醍醐灌顶，瞬间就明白了。“姨夫人，您先回府，等我的好消息。”
柳如媚看他笃定的样子，含着泪笑了：“多谢大都督厚恩。”
敖琍站在府门口，看着姜域下马，看着他上马，看着他回来，看着他走。那种心情，就好像他是一把流沙。无论她多么用力的攥紧拳头，想要成为他生命力的一部分。都握不住。
用完了饭菜。
清宁亲自替甘沛霖重新梳了发髻，描了眉。
镜子里的甘沛霖，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美的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可惜了。”清宁禁不住冷叹一声：“若你有个女儿就好了。可以继承你的聪慧和美貌，也总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回。”
重返长宁宫的时候，甘沛霖心情特别沉重。
文心兰孤身端坐在正殿上，看着她和清宁公主过来，表情有些复杂。
“皇后娘娘，清宁不辱使命，总算问出了实话。”清宁含着泪看向甘沛霖：“就让甘家妹妹亲口回禀皇后娘娘吧。”
“沛霖。”文心兰皱眉皱眉看着她：“你有什么要说的？”
“一切都是臣女的错。”甘沛霖言简意赅，只道这么一句。
文心兰正要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外头通传，说皇上驾到。
皇上过来，晟庆王也同路。就连敖珟也跟在其中。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立刻将这空荡荡的大殿填满。很快，甘允天和甘婉雲也被带了过来。
甘沛霖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可以一时间又闹不明白。
“皇上，沛霖正有话要和臣妾说。”文心兰请示皇帝：“要不要现在……”
“你说吧。”宣堌眼神复杂的看着甘沛霖。“朕希望你如实陈述。”
晟庆王盛气凌人的坐在皇帝下首，伸手递给清宁。
清宁则落座他身边，一副安然的模样。
“皇上，皇后娘娘，这一切都是臣女的错。”甘沛霖重复了这句话。
敖珟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可这里哪轮得到他说话。
“那就说说，你错到哪里了。”宣堌希望甘沛霖能看懂他的神情，却被身边的晟庆王睨了一眼。
“皇上，错就错了，何必管错在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晟庆王眼眸沉冷的略过甘允天：“微臣始终不信，这事乃一人之过。大司马两朝为官，功高震主。先是纵子犯错，后又纵女行凶，总归都不能放过。一并治罪才稳妥。皇上，您意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