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沛霖如常的挑选了新进皇城的这批绸缎，有很多花色相当适合秋天。她最喜欢的，要数一匹枫叶红的。正适合这样有些萧条的秋天。
姜域就这么默默的陪着她，很耐心，却不吭声。
他很好奇甘沛霖对敖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不似吴为那种坦然的喜欢，却会在梦里唤他的名字，会在他在的时候，刻意挽着自己的手臂……
“不好看吗？”甘沛霖举着块料子好半天，姜域都在走神。
“好看。”姜域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从容点头：“你穿什么都好看。”
“我今天，去见了个江湖郎中，说是个很有名的神医。”甘沛霖放下了绸缎，皱眉道：“原本是想请他去甘府给三姨娘诊症，可他不肯出诊。”
“绑了去就是。”姜域没把这当回事。“等下让陆垚去。”
“不好吧。”甘沛霖没想到他居然和脆芯想法一样。“人家若不情愿，绑了去也没用。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更合适的御医或者郎中能推荐给我。眼下婉雲有孕，三姨娘的病……怕会传到宫里捅娄子，不能不治。可我将她带出府诊症也不现实。”
“好，我来办。”姜域答应的很痛快。他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陪她选喜欢的东西，为她解决困扰她的麻烦。
忽然觉得自己在她身边，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不可或缺。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就这些吧。”甘沛霖挑的累了。
姜域唤了陆垚进来：“把东西抬走，结账。”
“是。”陆垚一向擅长打点这些，办事也利落。却在脆芯过来搭把手的时候偷偷问了一句：“怎么不见留兰呢？她怎么没跟着来？”
脆芯笑了下：“小姐准假，她今儿不当差。“
“你们大小姐对下人真是好。”陆垚不免有几分羡慕：“我们可从没有假。”
“这话说的不是见外了么。”脆芯饶是一笑：“我们大小姐呀，就快是你半个主子了。”
“对对对。”陆垚点头：“早晚咱们都是一家人。”
街边的豆花摊子，人蛮多。
甘沛霖闻到豆花香味，忽然想吃一碗。
没等她开口，姜域就拉着她的手走过去，找个了位置把她安顿好。“老板，两碗豆花。”
兴许是看他的着装华贵，老板赶紧过来招呼，又腾出来个位置给他坐。“客官请坐，豆花马上就到。”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的食物。”甘沛霖不难看出，姜域从里到外都很讲究，饮食方面也应该不会差。
“我是不喜欢。”姜域也没隐瞒：“但你想吃，我就陪你。”
“……”甘沛霖没吭声，等小贩端来热气腾腾的豆花，她就低着头慢慢的吃起来。
马蹄声由远而近，甘沛霖顺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皇上的羽林卫。
“这是……”
姜域没吭声，沉默以对。
哪知道随行的不光是羽林卫，宣堌安然坐在马背上，身着常服。以至于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他可以安然的隐藏身份。
甘沛霖和姜域都没起身，仅仅是和其他人一样，目送皇帝来，目送他走，看方向是往城外去。
“这时候出城，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甘沛霖边吃边小声的问。
“应该不是军情。”姜域平静的说：“入秋了，皇上今年还没出过宫。兴许是去打猎。”
“哦。”甘沛霖也没在意，继续慢慢吃着碗里的豆花。
“你若喜欢，我每天让人送去给你。”姜域看她吃的有滋味，心想她一定很喜欢。
“我母亲做的豆花很好吃。”甘沛霖轻轻摇头：“这里的手艺勉强可以，但是不如母亲做的好。你不用麻烦了。”
“好。”姜域也没再说什么，低头吃了几口。
“夫君。总算找到你了。”敖琍走过来，朝姜域行礼：“我才得到消息，敖珟和敖珉今日入皇城，回宫述职。我怕……”
姜域没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来，微微不快，一直低着头也没搭理她。
所有不想见的人，不喜欢的人，都莫名的在今天出现。甘沛霖虽然无味，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我送你。”姜域见她起身，也跟着起身。
陆垚立马过来，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随即拦住了敖琍。“姨夫人，你是知道主子的脾气的，别让属下难做。”
“我只是想让他当心些。”敖琍看着姜域和甘沛霖出双入对，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了。“敖珟他……他和父亲说过，待西营之战凯旋，要父亲去甘府替他提亲。可如今他凯旋而归，甘府的嫡千金已经是大都督的未婚夫人了。我是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会做出不利夫君的事。”
“姨夫人。”陆垚其实并不想听她说这些的，但她一开口，就喋喋不休个没完，他插不上嘴。“其实刚才已经见过二公子了。”
“什么？”敖琍不禁心头一震：“你们见过敖珟了？那他……现在在哪？”
“这就不知道了。”陆垚凝眸道：“姨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言罢，他追上了脆芯，跟着走在马车边。
马车里，甘沛霖和姜域沉默无言，谁都没吭声。
“其实……”
“我……”
两个人又奇怪的同时开口，看着对方尴尬一笑。
“我先说吧。”甘沛霖微微蹙眉：“其实我不介意你有别的女人。你也不必为这事烦心。我只是想说，我愿意嫁给你做大都督夫人，但我……我不想和她们一样。”
“你当然不会和她们一样。”姜域没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很确定，她就是她，与众不同的那个。
“现在不说个。”甘沛霖不想解释的那么清楚：“总之你答应我，不可以勉强我。”
“勉强你什么？”姜域不解。
“什么都不可以。”甘沛霖凝重的看着他：“只要是我不想做的事，你都不可以勉强我。作为交换，我会尽心辅佐你，达成你的心愿。”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怪怪的。姜域还没来得及多想，甘沛霖已经转过头去。
“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做到。”甘沛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改变他。“不要再杀那么多人，尤其是无辜的人。”
“你好好待在我身边，每天只是看着你，时间都不够用，哪有心思去杀人。”姜域半玩笑半认真的说。
“我不想我走的每一步，都踩着血。”甘沛霖忽然转头看着他的眼睛：“用更好的方式去解决麻烦，而不是你之前那样。”
“这是你的心结对吗？”姜域有时候在想，她为什么那么抵触自己。现在算是明白了一些。
“算是吧。”甘沛霖的眼神依然清澈。
“我答应你，那些对我没有威胁的人，我会留着他们的命。”姜域如是说。
“谢谢你。”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口头承诺会不会作数，但心里好受了一些。甘沛霖掀开车帘，头伸出车窗往外看。原本也只是想看看这热闹的街市而已。
谁知道正好看见脆芯给她递眼色，顺着瞧去，甘沛霖惊讶的发现敖琍一直跟在马车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
放下车帘，她端身坐好。
“你不是曾经买空了一条街，为了做聘礼迎娶敖家嫡千金吗？”甘沛霖有些好奇：“为何忽然改变决定？迎娶当日降妻为妾？就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说不要做妾室吗？”
“当然不是。”姜域拉着她的手：“你不用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我从没想过娶她。”
“那我就不懂了。”甘沛霖纳闷：“你不想娶她，为什么又要……”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姜域不满的捏了捏她的婢子：“是不是关于我的一切，你都想知道？”
“……”他这么说，甘沛霖也觉得今天自己有点反常。“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
“好。”姜域是真的不想解释这件事。敖家拿着密奏要挟他娶敖琍，这么不光彩的事情，他居然妥协了。怎么说的出口。
马车上，又安静下来。
索性甘府不远，很快就到了。
下车的时候，甘沛霖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敖琍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再跟着来，才幽幽叹气。
“怎么？”姜域少不得担心：“不高兴了？”
“没有。”甘沛霖轻轻摇头：“只是觉得许多事都不那么容易。”
“是啊。”这一点姜域倒是认可：“是不容易，可也正因为想要的不容易，才有意思。唾手可得，反而不愿意捡起。”
“你要进去喝杯茶吗？”甘沛霖试探的问。她心里其实不愿意的。
“不了。”姜域揉了揉她柔然的发丝：“还有事。改日。”
“嗯。”甘沛霖心里一下子轻松不少，领着脆芯进去。
陆垚将采购回来的东西交给了甘府管家打点，这才随着姜域驾车离开。
“皇上出宫了，去打探一下。”姜域脸色微沉，语气冷漠：“如果有机会……刺杀。”
“是。”陆垚凝重点头：“属下会谨慎盯着。”
姜域嫌弃车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甘府，眉心微热：“找个合适的替死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