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阔步，满载威仪，文心兰从泉太妃的宫里出来，站在高高的玉阶上，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当然，身边的人只能感受到她身为皇后高高在上的凤仪，却不知她内心的波澜。
“宝鹊，将甘府嫡千金性命垂危的消息散出去。”
“是。”宝鹊应下：“皇后娘娘还是想救她的。”
“她能不能活，要看自己的造化。”文心兰动了动唇，眉间有化不开的心事。“怕就怕我现在无论对她多好，有朝一日，我和她之间总有一个要杀死另一个。”
“娘娘……”宝鹊吓得咬住了唇瓣：“若然如此，那奴婢希望甘府嫡千金就这么去了最好。反正是泉太妃造的孽，您也不算恩将仇报。”
“可我，怎么就对她狠不下心呢。”文心兰想起甘沛霖那可爱小巧的样子，心里微微的发热。“她若当初肯入宫就好了。也不知道现下，她能不能度过这个难关。”
“娘娘，这事要不要告诉云嫔娘娘？”宝鹊小声问。
“宫里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她的。”文心兰不再多言，缓缓的走下玉阶。
那位从来不出诊的神医破天荒一口就答应来甘府出诊。
留兰请他过来，倒是没费功夫。
陈锐半道上正好遇上两个人，就紧着往回赶。神医前脚才进摘星楼，宫里马上就传了消息过来，说泉太妃遭人陷害，中了毒。
“这分明就是泉太妃故意设下的诡计。”脆芯边抹眼泪，边从窗子往门里看。“贼喊抓贼。”
“是啊。”燕子凛眸：“不过也无妨。等入夜，主子的人就会动手。泉太妃不是做戏中毒么，正好给她来个假戏真做。”
留兰警惕的问：“这事要不要问过大小姐再说？”
“夫人现在还不知道祸福吉凶呢。”燕子脸色一沉：“这种小事，不必她费心。”
虽然脆芯也挺想泉太妃应有此报，可看着燕子冷傲绝杀的神情，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快别说这些了，现在只盼着大小姐能平安无事。”
神医在甘沛霖身上，发现了一种很奇特的药。
这药，像是一股柔润的油，将钻进她血液里的毒裹住，保住了她的命。虽然还不够周全，仍然伤及她的身子，但保住命就是最好的结果。别的，总可以慢慢调养。
“你们大小姐是如何中毒的？”神医扬声问了一句。
燕子快步走到门边，拧着眉头道：“我可以进去说吗？我知道这毒的来源。”
“那好。”神医答应了。
燕子才敢推开门进去。
只是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大，说话像是在嘀咕什么。
外头，留兰和脆芯一句都没听见，心里更加焦虑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摘星楼今天动静可不小啊。”沫妍青的忽然到访，让留兰感觉到一股杀气。
陈锐反应敏捷，第一个上前拦阻：“夫人请留步，大小姐身体抱恙，怕是会冲撞了您。”
“无妨。”沫妍青似笑非笑的说：“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要好好照顾她了。她可是我们甘府最有希望攀上高枝儿的主。怎么能怠慢。”
“夫人。”留兰上前一步，严肃道：“神医在里面诊治，吩咐了不许打扰。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大胆。”沫妍青就是瞅准时机，才这时候过来。自然不会让甘沛霖得到救治。最好她听见外头的动静，急怒攻心，一命呜呼了才好。“你一个甘府的贱婢，竟然敢阻拦我，是不想活了？来人，给本夫人好好收拾这个贱蹄子。”
沫妍青话音落，府卫便拿着棍子走过来。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大小姐还病，您居然带着人打上门来。若老爷回来了，您恐怕不好交代吧！”一向胆小的脆芯为了护着小姐，说话也这般伶俐起来。
沫妍青没跟她客气，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可惜陈锐是不会让脆芯吃亏的，拦的也快。
他将手臂挡在脆芯脸前，沫妍青一巴掌呼上去，手疼的像是撞在铁块上，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你这个贱奴……”
苁意赶紧过来给她揉手，发现她的手侧，青了一块。“夫人，您没事吧？”
“吵什么吵？不知道神医在里面下针么？”燕子从里面走出来，绷着脸瞪着沫妍青：“甘夫人，您若是没事找事，别怪我下手没有轻重。”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你敢！”沫妍青知道甘沛霖身边添了伺候的人，却并不知道燕子的底细。毕竟姜域调教的人，身份都是无痕的。
“我是大都督派来照顾大都督夫人的婢子。”燕子冷着脸，一字一句格外铿锵：“除了我主子和夫人的话，任何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听。我本来就不是你们甘府的奴婢，你若非要让我完不成任务，那就别怪我容不得你。”
燕子往前一步，府卫自然过来护着沫妍青。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两个拿着棍子的戍卫就被燕子放倒了。她动作敏捷且又轻快，就连府卫倒地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等沫妍青看清楚那两名府卫昏死的表情时，燕子已经转身返回内室。
偏她嘴里吐出四个字，能气的人七窍生烟：“还不如猪。”
“夫人，若强行撕破脸皮，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劝您还是早点回去吧。”留兰朝她行礼。
“贱奴送夫人回雍华园。”陈锐忙不迭上前凑趣。
沫妍青再怎么不甘心也无计可施。
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她没有和甘沛霖正面交手，如今再交手，居然已经不敌了。
假以时日，这个曾经被她虐待，嫌弃的嫡千金，还不得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越想越生气，沫妍青紧紧攥着拳头，快步离开。
“大小姐，您醒了。”神医低声开口。
脆芯和留兰还是听见了，却没敢推门进去，只是互递眼神，相视而笑。
“神医？”甘沛霖看见他，十分惊讶：“您不是从来不出诊吗？”
“规矩可以立，也可以破。”神医微微含笑：“最要紧是遇上值得的人。”
甘沛霖没搭腔，因为她知道这话指向吴为。
“敢问大小姐，是否服用过什么奇特的药物？这药可还有吗？”神医不解。
甘沛霖看了一眼燕子。
“莫不是夫人服用了主子特制的药？且至少服用了两次。”燕子顿时就明白了。
“是。”甘沛霖点头。
“那药可珍贵得很。若再得一颗，夫人就百毒不侵了。”燕子看向神医，却没说一个字。
“原来如此。”神医却已经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药。“还是大都督早有先见之明，若然不是有这药，老朽也无力回天。”
“那眼下，夫人的毒都清除了？”燕子不放心的问。
“自然没。”神医皱眉：“正如你所言，需要第三颗药。若没有，毒会反复，犹如数之不尽的小虫，钻进血液里，将整个人掏空。”
“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受。”甘沛霖苦笑了一下，她记得姜域给了他药。她也记得药放在哪里。“我还有一件事，想向您请教。”
“大小姐客气，只问就是。”神医不解的看着她。
“前几日，有个老夫人带着个丫头去了您的茅屋。不知道您是否记得？”甘沛霖很好奇，祖母到底身在何处，又为何要见神医。
“前几日？”神医捋了下胡子，有些想不起。
“大约七八日前。”甘沛霖有些恍惚，随口说了一句：“说是从庵堂里下山的。”
“庵堂？”神医忽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那夫人领这个姑娘来诊脉，让老朽为那姑娘安胎。可怪就怪在，那两人身上满是檀香气味，尤其是有孕那位姑娘，请脉时手腕露出内里的衣袖，竟然是礼佛时常穿的净服。若是从庵堂来，岂会……”
神医没往下说。
“菊若有孕？”甘沛霖不禁诧异：“您知道这身孕有几个月了吗？”
“两月有余。”神医饶是一笑。
“两月？”甘沛霖心想，那会儿祖母还在府里啊。若菊若有孕，那肯定就是府里的人所为。难不成祖母是怕这种丑事再度上演，才会带着菊若离开甘府。那也不对啊，那去见神医，就应该是堕……怎么会想要保？
“至于两人为何不见，老朽确实不知。”神医凝眸道：“不过许多病家求诊问药，都不希望遇上熟人。所以老朽的茅屋看似简陋，却又一条暗路通往别处，打那出去，就不会给人瞧见了。”
“怨不得……”甘沛霖这下总算知道祖母消失的原因了。可人去了哪，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她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难不成孩子是父亲的，祖母怕沫氏加害，才冒险带走菊若。只等着孩子瓜熟蒂落，再接回府中？
“大小姐。”神医有些不满：“您自己还病着，若再这般多思，药石无效，老朽怎么有脸见跟吴公子交代。”
“神医说笑了。”甘沛霖忽然正经了脸色，语气略微生硬：“我的病我的命，您只需替我周全就是。无需对任何人交代。”
“是是是。”神医长叹了一口气：“只能尽快寻来那颗药丸，确保无虞。”
“交给我。”燕子自告奋勇的说：“我去去就回。”
她快到甘沛霖还没开口，人就不见踪影了。
也是这个档口，神医才问了甘沛霖一句：“大小姐真不打算和吴公子破镜重圆么？”
甘沛霖侧过脸去，闭上眼睛，懒得回答。
“唉……”神医收拾了脉枕：“我去开方子，晚些时候送药过来。”
“劳烦了。”甘沛霖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三个字，又觉得不妥：“劳烦神医守口如瓶，只当我命不久矣。”
“好。”神医答应着出了门，仍然觉得可惜。明明大小姐和吴公子才最般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