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燕子才趁着甘沛霖睡熟，回了趟宅子见姜域。
“主子，那大当家遍了个故事。说徐婆婆的丈夫曾经得罪过他。他是为了复仇才尾随徐婆婆回家后才动的手。不承认有任何人指使。”
姜域没看燕子的脸，只问：“她信了吗？”
“夫人毕竟心思单纯，应该是信了。”燕子心中存疑：“可是属下实在不明白，主子为何要找人冒充山贼，诓骗夫人。如此一来，若夫人放松警惕，被真正的山贼算计，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你纵然屡次违抗命令，还在喘气。”姜域不悦的睨她一眼：“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还不到动手的时候，不可节外生枝。若黑燕不能护我夫人周全，那还留你们做什么。”
这次，姜域说的是黑燕。
燕子连忙跪下：“主子放心，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必然保护好夫人。”
姜域闭上眼睛：“朝中的事情进展的并不是很顺利。一切小心为上。”
“是。”燕子沉着应下：“奴婢告退。”
门关上，姜域才对身边的陆垚道：“难不成，区区一个山贼，会飞天遁地？”
陆垚随即跪下：“主子，皇城内外，方圆百里，那一日您与夫人下山之后，奴才随即带着人彻底搜查一遍，可根本就没发现他们的踪迹。这些日子，属下一直在追查这件事，丝毫没有松懈，可就是……”
“徒劳无功。”姜域打断了他的话，送上这四个字。
“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会尽快去查。”陆垚有些不安的睨了姜域一眼。
姜域没吭声，摆一摆手。
陆垚望了一眼早就熄灭的地炉，皱眉问：“主子，要不要点炭火取暖？”
“不必。”姜域很喜欢在这样寒冷的夜晚，静静的捋顺自己的思路。
太过温饱，会让人意志软弱，倒不如养成对抗一切外来不利因素的良好习惯。
这时候她一定睡了吧。想起甘沛霖甜美的笑容，姜域会觉得心里很暖。
数日后，甘老太回府，这一天正好是小年。
偌大的甘府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色，总算是热闹起来。
沫妍青特意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裙褂，陪着甘允天迎甘老太回禅心院。那正红的颜色，衬得她气色极好，脸上的胭脂也打的很均匀。看上去精神饱满。
但其实，御医一早就已经禀明甘沛霖，沫妍青时日不多了。
她不过是强撑着身子活着，这样的风光，实则叫人辛酸。
“祖母，你可算是回来了。”甘姳露迎上去就直接扑在甘老太怀里，眼眶微红：“姳露十分挂念祖母。您总算是回来了。”
“你这傻丫头，这么好的日子，哭什么呢。”甘老太抚了抚她的脊背：“祖母这不是好好的么？”
“怎么不见菊若陪着祖母？”甘沛霖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实则也是故意这么问。
“那丫头，也是个不伶俐的。”甘老太微微勾唇：“临要回来了，她挑柴从山上滚了下去。伤了筋骨，便叫人送她回亲戚家养伤，顺带着过个团圆年。”
“那如今祖母身边可有可心的人伺候？”甘姳露有些担心的问：“要不要姳露挑几个聪明的给您送去？”
“不必。”甘老太笑着说：“禅心院的人手够用。你们呀，就别为我老婆子费心了。”
说到这儿，甘老太凝眸看了甘允天一眼：“倒是这些日子，你清减了不少。是伺候的人不可心，还是朝政繁忙？”
“劳母亲记挂。西陲假意议和，实则连同相邻几国给咱们使绊子。为这事，皇上忧心忡忡，朝廷也是颇多争议，忙起来一时顾不得别的，让母亲担心了。”
“朝中的事情千头万绪，没一日轻松。但即便如此，你也更该注意身子。”甘老太脚步略停：“去，领过来。”
身边的婢子轻微屈膝，转而带了两个风华正茂的姑娘过来。
“这是，母亲结的缘。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往后你好好待她们。”甘老太温眸而笑：“母亲就盼着你能早些再添几个儿子，往后沛霖出嫁了，母亲也不至于成日寂寞不是。”
“母亲……”甘允天有些尴尬，没想到甘老太会带人回府。
“好了，先带下去吧。”甘老太摆一摆手，特意瞟了沫妍青一眼。
沫妍青眼底的失落自然是遮掩不住。但这个时候，她确实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别的。
至于四姨夫人田乐，永远都是嫉妒的一张脸，看着就不聪明。五姨夫人王卿婵却只是低着头，看不见神情还以为她很恭顺的样子。
“得了，这么多人陪着也是辛劳。”甘老太微微挑眉：“允天，你和沛霖进来，其余人就先回去吧。”
甘姳露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
甘老太已经转身往内室去。
本来她费心思挑选了那么多东西，这几日又一直忙前跑后的张罗布置，是想听甘老太的赞扬。可很明显，人家现在的重心完全不在她身上，勉强留在这里也是自讨没趣。
沫妍青扫了甘姳露一眼，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最终就着苁意的手快步离开，没再说什么。
内室里，甘老太刚坐定，婢子就端上了香茗。
“听说你做了件好事，百姓上门致谢，将咱们甘府的巷子都挤的水泄不通？”甘老太温眸看着甘允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甘允天连忙道：“这事说来惭愧……”
“祖母。”甘沛霖喜滋滋的笑着插嘴：“父亲拔除了一个危害百姓的山寨。百姓们受惠，自然是要来感激父亲的。”
她这么一说，甘允天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原来如此。”甘老太意味深长的睨了一眼甘沛霖，随即才勾起唇角：“我儿子自然当得起百姓千恩万谢。这些年，你为朝廷也没少尽心。只是沛霖，你就不同了，这些日子，嫁衣可准备妥当了吗？”
“是。”甘沛霖笑着点头，实际上，凤冠霞帔被沫妍青毁了，她也没想着自己动手。可能是燕子告诉了姜域吧，那边又送了一套新的过来。反正她的针线活也拿不出手，就这样吧。
“老夫人，您该喝药了。”
正说着话，一个陌生男人快步进来，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
“唔。”甘老太略点了下头。
“母亲，这是……”甘允天想问这人是谁，又觉得不妥，应该先问及身子如何。索性话只说了一半，倒也能转回。“母亲，您病了怎么也不知会儿子一声。”
“没有的事。”甘老太虚着眼微微一笑：“不过是天寒，脾胃失和，凑巧就遇上了这么一位老郎中。他的房子有效不说，针灸的手艺更是精湛。我想着府里那些郎中、御医总是不济的。就带回来留在府里伺候。对了，回头也让她给杨氏瞧瞧，说不定能治好也未可知。”
“母亲，杨氏的病情一直比较稳定，没有什么好也没有什么不好。”甘允天横眉：“就不必费心了。”
这么一听，甘允天还在为柳氏的事情怨恨杨氏，甘老太也就不多说了。
“对了，沛霖，你身子一直不怎么好，要不让他给你瞧瞧。”甘老太忽然开口。
甘沛霖饶是一笑：“多谢祖母关心，沛霖近来好多了。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祖母想必也饿了。沛霖亲手准备了几样糕点，请祖母用些可好？”
“也好。”甘老太温眸一笑：“有些日子没吃你做的东西，正想着那个滋味呢。毕竟庵堂里清苦些，哪里比得上你的手艺。”
话说到这儿，甘沛霖就起身往禅心院的小厨房去。
还没走到，忽然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她猛然转过脸，就看见那位老郎中鹰隼一般锋利的目光正盯着她。
猝不及防的目光相遇，惊得甘沛霖心头一紧。“有事？”
“大小姐的脸色，看着温润，但实际上却透着病态。”老郎中虚目：“你的病，在心头。心上有病，做人自不会轻松。讳疾忌医可没有什么好处。”
他说的不错，自从山寨炸平的那日起，甘沛霖的心就一直隐隐的不舒服。
“多谢您指点。我没事。”甘沛霖有些不满他拍了自己肩膀一下。虽然这动作谈不上冒犯，但却是让人不喜欢。“我还要给祖母准备糕点，就不奉陪了。”
她径直走进小厨房，没想到那郎中竟然跟了上来。
“倘若因为这个病，导致你将来不能过普通人的日子，那你可会后悔今日没有让我给你诊脉？”那郎中如是问。
甘沛霖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是怎么个奇怪。反正怼他没什么好印象。“祖母还在等我。燕子。”
燕子听见甘沛霖唤她，连忙从小厨房走出来。
“夫人，什么事啊？”
“糕点准备好了吗？”甘沛霖问。
“脆芯都弄好了，这就可以端过去。”燕子温和的说。
甘沛霖这时候才去看那个郎中，人竟然不见了。
“夫人看什么呢？”燕子有些奇怪。
“刚才你看见一个人，站在我身边吗？”甘沛霖问。
“没呀。”燕子轻微摇头：“就看见一个人快步离开的背影，像个老者。”
“对，就是他。”甘沛霖心里还是别扭：“你暗中查一下，他什么来历。为什么祖母要把他带回府里来。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