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去流心小筑的路上，甘沛霖支开了燕子，让她设法告诉姜域关于薛苞芸的事情。
宫里的奴才跟的远些，倒也无妨。
甘沛霖择了个机会，紧着问留兰：“怎么会闹得这么大？还搭上刘太妃……”
“大小姐，这事情并非奴婢安排。”留兰脸色有些怪：“原本是安排了个伺机对皇后下毒。但奴婢安排的人还没找到机会靠近皇后，刘太妃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
“不是你安排的？”甘沛霖心头一震。
“奴婢怀疑这个局，根本是皇上做的。”留兰压低嗓音道：“说不定连清宁公主也参与其中。”
甘沛霖这下意识到薛苞芸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皇帝安排的，她正好被拉进来坐障眼法。
清宁公主那么恨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着皇上。
她自诩聪明，以为借力打力，让薛苞芸暴露了本事。却不想，她自己的怨恨也暴露无遗，正好被宣堌利用。
“大小姐别恼，虽然事情有些周折，但终究也是按照您的预期发展。奴婢以为，眼下最要紧，是控制住姜府的局面，千万不能让皇帝插手……”
甘沛霖正想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宣婷唤她。
“夫人，眼看着到流心小筑了，您怎么要走了？”
甘沛霖赶紧转过脸去，眼神里透出了一股清凉：“婷公主。”
“夫人，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宣婷笑吟吟的走过来，热络的牵着甘沛霖的手，缓缓往流心小筑去。
“婷公主是不是一早就看穿了？”甘沛霖似是随口的一句话，心里却已经勾起了一片波澜。
“夫人，宫里和府里其实都一样。咱们这些女子，就算出声的再怎么显贵，也避免不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就算是寻常百姓家，几个孩子之间争夺父母的宠爱。财产甚至是一口饭食，也不是司空见惯的事么。当然，也不乏有相亲相爱的一家子，但……这在皇宫里在大司马府里，恐怕是难能可贵的奢侈。想想就好了，别那么走心。”
“所以……清宁公主胎位不正只是幌子！”甘沛霖不免勾唇。
“不。”宣婷认真的说：“是真的。”
“……”甘沛霖有些不信。
“她是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宣婷有些心疼的说：“听说特意让人寻了求子的方子，一剂药一剂药的吃下去，还每日行针，使血脉畅通，暖宫坐胎，反正没少吃苦头。她在意这个孩子也是真的。”
甘沛霖点了下头：“公主这么说，我心里舒坦些。”
最起码这件事不完全是个局，清宁公主到底是走心待这个孩子。
“夫人可怪我没点破吗？”宣婷有些担心的问。
“怪你做什么。”甘沛霖平和的看着她：“每个人都有所求，我当然也不例外。是我自己愿意往这个局里钻。”
“也就是说，皇城里传言的那件事，是真的。”宣婷微微沉眸。
“什么传言？”甘沛霖倒是没在意。
“传你与太尉夫人不睦，传你刺杀姜域未遂，差点被太尉夫人绞死。”宣婷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甘沛霖。
“谣言止于智者。”甘沛霖不以为意的轻笑一下。“公主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宣婷忽然停下了脚步，有些认真的看着甘沛霖：“我不是对这些感兴趣，而是……关于夫人的事情，我都感兴趣。”
明明她的表情很真诚，语调也是平缓温和，可是却让甘沛霖觉得毛骨悚然。
“婷公主这是何意？”
“我太想要了解你，甚至……成为你。”宣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也许只有这样，敖珟才会把对你的专注和用心，分那么一点点在我身上。”
说这话的同时，宣婷轻轻的撸起了自己的一段衣袖。腕子上，居然带了一支和甘沛霖一模一样的镯子。只是今日，甘沛霖并没有佩戴。
“也许一时半会儿的，学不到精髓，但哪怕能学到一点皮毛也好。”宣婷哑然而笑。
甘沛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敖珟果然还是敖珟，能让女人对他死心塌地到这个程度。
“夫人，请坐。”宣婷公主进了花厅，便自顾自的坐下。
甘沛霖这才缓缓在她身边落座。
婢子奉上了香气清幽的花茶和颜色好看的果子。
“这个季节，竟然有荔枝……”甘沛霖看着那如同羊脂白玉一般洁白无瑕，又水润嫩白的荔枝，在青红交替的荔枝皮里透出大半个身子，竟觉得那么好看。
“只要想要，怎么也能有。”宣婷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勾起一丝得意。“在我没遇到敖珟之前，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父亲有不少子女，但唯独最宠爱我。我自幼没有亲娘在身边，可有了父亲的宠爱，我从来不觉得悲伤。直到遇到敖珟……一切都变了。”
选婷公主唇角的得意，倏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救了我，是我的英雄。我以身相许，是我心甘情愿的事。可是……他要退婚。”
“什么？”甘沛霖颇为意外，这可不像敖珟做事的风格。
他向来是趋利避害，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的利益。感情和女人对她而言，只分为有用的和没用的。有用的，纵然不喜欢也会留在身边。没用的，就算喜欢过，也会弃如敝履。
怎么重活一世，他竟然转性了。真是不可思议。
“夫人……”宣婷见甘沛霖满脸的鄙夷，心里有些不好受。“你是觉得，打从一开始，我就配不上他？”
“不是。”甘沛霖并没有收拾脸色，那样显得太假。她抬起头，迎着宣婷的目光，冷蔑道：“他配不上婷公主。他不过是个庶子，不是皇上抬举，他现在仍然默默无名。公主一片痴心，他却给你这么大的难堪，这不是和皇恩过不去么！”
宣婷没想到，甘沛霖居然这么看敖珟，心头微凉。“夫人，难道嫡庶尊卑，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重要也不重要。”甘沛霖平和的看着她。“公主不必激动。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本来就是两回事。”
“……”宣婷动了动唇，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敖珟非她不可，可她却厌恶他至极。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从眼睛里掉下来。
“公主怎么了？”甘沛霖赶紧示意宣婷的婢子，递上绢子。
宣婷捏着绢子，摆一摆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下。
留兰自然也跟着退出了花厅。
“我是替敖珟难过。”宣婷忍着眼泪，缓缓的说：“我太知道对一个人求而不得的滋味。他那么在意你，换来的确实你如此冷漠的轻视。夫人，我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
“公主何必如此。”甘沛霖沉眸与她对视：“我已经为人妻，我心里自然只会有我的夫君。其余的人是什么心思，我真的无暇顾及。再者，我曾经没少因为敖家的人而吃亏。这些事，是我心头的阴霾，恐怕很难清扫干净。所以，对敖家的人没有好脸色，也是情理之中。公主不必介意。”
“我知道了。”宣婷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曾经敖家嫡长女敖琍和你争过大都督。那时候也闹的满城风雨。敖家的人自然是会帮着她，可是她最后还是输给你……”
“不说这些了。”甘沛霖懒得提，她只得何曾是这些事。
“也好。”宣婷尴尬的笑了下：“说真的，你这么讨厌敖珟，我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
甘沛霖懂她的意思，却只是淡淡一笑，没再往下说。
她一旦选择了敖珟，总有一天会与她为敌。
“公主。”门外的婢子，轻声道：“大都督和敖公子求见。”
“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起过来了。”宣婷好奇的看了甘沛霖一眼。见对方同样一脸茫然，便点头应声：“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门被奴才们敞开。姜域和敖珟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婷公主。”两个人一并行礼。
敖珟的目光却落在甘沛霖脸上。她面若桃花，珠玉加身，明**人。新婚之后，日子应该过的很舒坦吧。
“打扰婷公主了。”姜域直接了当的切入主题：“皇上留母亲在宫中照拂，府中诸事要打点，就不多逗留。”
“原来大都督是来接夫人回府的。”宣婷笑吟吟的说：“那就请便。”
甘沛霖起身朝宣婷行礼：“妾身告退。”
宣婷笑着点了下头，目送姜域走过来，握着甘沛霖的手并身离开。
“用鹣鲽情深来形容，也算是贴切。”宣婷起身走到敖珟身边，语气微凉：“你想好了吗？你真的要拒婚？”
敖珟没有回头看甘沛霖的身影，但她和姜域情意绵绵的样子，像一根针扎在他心里。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如果现在得罪皇上，他恐怕连和姜域斗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你明知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情意，还坚持要嫁，你不会后悔吗？”敖珟看着宣婷的眼睛问。
“不会。”宣婷唇角飞扬，笑里透着暖意：“就算你是一块冰凉的玉石，我也会把你捂热。你喜欢上我，只是迟早的事。”
她的自信在敖珟看来，有些可笑。但这一次，他选择沉默，没有点破。
“很快就要大婚了，你还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去安排。”宣婷走过来，双手握住他的右手。
“请大都督夫妇观礼。”敖珟留下这句话，甩开宣婷的手，转身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