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的三两日，姜域如常上朝下朝，却不曾踏进甘沛霖的房门一步。
甘沛霖也极为配合的从来不去他的院子打扰。
两个人心领神会，知道彼此的用意。可身边的人却都没吓得不轻，个个焦躁不已。
虽然如此，可是甘沛霖也没停止为姜域安排送进府中的美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春日的缘故，那些才入府的女孩子，正值妙龄，个个看着鲜嫩的塞过娇艳花朵。就连甘沛霖自己看了，也觉得春光甚好。
可是姜域身边伺候的，始终只有翠云。
杏花接连几回都被拒之门外，敖琍却从未涉足那个院子。
府里的风向骤然就倒向了一个才被抬举成姨夫人的翠云。这微妙的变化，让燕子格外不痛快。
“这是什么东西？这样的东西也敢往夫人的院子里送？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甘沛霖才梳洗完，就听见燕子在门外发脾气，不免好奇，于是就着脆芯的手走了出来。
两个小厮吓得瑟瑟发抖，双手撑着地跪下，头垂的很低。
面前两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两罐茶叶。
“怎么了这是？”甘沛霖不禁皱眉。
“夫人来的正好。”燕子挑眉：“谁不知道您最喜欢品茗。别的不说，就说这龙井。自然是明前采摘的最好，叶片青绿透亮，光泽均匀。现在采摘最合时宜。可是您瞧瞧，这分明就是过了清明才采摘的龙井。这芽茶也是，一心一叶为上品，早春采摘的极好。可送来的居然是一心两叶，奴婢就纳闷了，大都督府要什么没有，当家主母却用不上最上乘的东西，偏要次之。”
“夫人息怒，这些是心采购入府的，奴才们也是按吩咐送来，真的不敢拿次品给夫人。”两个小厮吓得微微颤抖。
“那你们倒是说说看，谁让你们送来的？”燕子不依不饶的问。
“这……”两个小厮互睨了一眼，其中一个低眉道：“奴才们只是按平时那样拿取，呈送，并不知道这东西被谁动过还是怎么的。”
“好，你们不知道也罢了。我这就去问二姨夫人。”燕子朝甘沛霖行礼：“夫人稍后，若阖府上下都用的次之品，也罢了。若是阖府上下还有比这更好的却没送来，那奴婢就剥了他们的皮。”
甘沛霖正要唤住燕子，却被留兰阻止。
“夫人，这是才熬的燕窝，您尝尝。”留兰端着燕窝过来，故意挡在甘沛霖面前。待燕子离开，她才微微勾唇：“大小姐，您就让她去吧。总是要拿出个当家主母的样子。不然府里这些个……还当您是只猫呢。”
说到猫，甘沛霖让留兰把小可爱抱来，笑吟吟的说：“是不是猫，有什么关系。不过总归是要有这么个过程的。”
这边燕子直接了当的去找了敖琍。
这时候，敖琍正在库房里清点库存。“换季的料子都到齐了，等下就可以请夫人先过来挑选。对了，紫苏，等下你就请裁缝过来，先给夫人量身。”
“是，姨夫人。”紫苏答应着，就瞧见燕子一脸煞气的进来，心口一揪。“燕子姑娘怎么过来了？”
燕子似笑非笑的朝敖琍行了个礼：“夫人将府里的事情交给二姨夫人打点，难道我连来库房的权利都没有了？”
紫苏连忙摇头：“燕子姑娘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可没空和你嚼舌根。”燕子错开紫苏的肩膀，走到敖琍面前绷着脸问：“姨夫人是为阖府上下节俭计，才让人送雨后龙井和一心两叶的芽茶去夫人那吗？”
“怎么会？”敖琍不禁愣了下：“夫君和夫人房里，送的都是明前的龙井，一心一叶的芽茶。次之茶品才是送到了我和三姨娘房里。其余女眷享用的更次些。但总归是要比外面的好些。”
这么说，敖琍还是觉得有点奇怪：“燕子姑娘是说，夫人那送去的是次之品？这怎么会？每次给夫人准备的东西，都是让库房的专人送去的。那两个小厮哪里敢耍这样的猫腻，谁不知道夫人系出名门，见多识广。怎么敢动这样的歪心思。”
燕子的语气很不好，也不大相信敖琍的话：“若非如此，奴婢怎么会过来找姨夫人询问呢？难不成姨夫人是觉得奴婢无事生非？”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敖琍赔笑道：“那兴许是奴才们拿错了。正好茶叶就在隔壁存放，女眷们的都还没顾得上送去，我这就去查看一二。”
“好。”燕子点头：“我同姨夫人同去。”
敖琍紧忙领着燕子去隔壁查看。
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的茶叶，敖琍细细看了看装茶叶的罐子，心下狐疑。“这是怎么回事？”
“姨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燕子不大明白。
“夫君和夫人的茶因为是一等品，茶罐口系着的是金丝丝带。姨夫人所用是二等品，所以系着银丝丝带。而其余女眷所用则是寻常的丝带。一眼就能辨别。”
燕子这么一想，方才看见的茶罐的确是金丝丝带系着。“丝带没错，罐子没错，可里面的东西却不同。这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掉了包。”
“紫苏你去。”敖琍朝她点了下头。
紫苏连忙吩咐人将才送去的茶叶罐子取回来。
这个期间，燕子特意打开了几罐茶叶，没发现有上等品。
“这是才送去我们二姨夫人房里的茶叶，请燕子姑娘过目。”紫苏和她说话的时候赔着笑脸，显得有点小心翼翼。
燕子顺手打开罐子，确实是和送去夫人房里的一样都是次之品。
“可能是有谁不小心拿错了。”敖琍挑眉：“不然这样，我再去问问别人。”
燕子没吭声，放下茶叶罐子扭头就走了。
敖琍见她离开，不免叹气：“好好的，怎么会弄错呢。紫苏，给夫人送去茶叶之前，你没检查过吗？”
紫苏轻轻摇头：“奴婢是检查过的。那金丝丝带也解开了，是奴婢亲手系好的。当时没有不妥啊。”
“那就怪了。”敖琍有些不解：“谁会在茶叶上做手脚，徒惹是非。”
见四周没有别人，紫苏轻轻一笑：“奴婢倒是觉得，这件事还有另一种可能。”
“你说说看。”敖琍不免来了兴致。
“最近主子格外偏宠三姨夫人。”紫苏压低嗓音道：“您说会不会是夫人寻个由头，向她发难。毕竟您的茶叶还是该有的样子。可若是三姨夫人的茶叶是该夫人享用的那些呢。”
“那就是一场风波了。”敖琍叹气道：“府里好不容易迎来春色，这暴风骤雨就急不可耐的赶来。这一场风波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娇嫩的花朵要凋零了。”
紫苏嗤鼻：“咱们才不用担心这个呢。总归是众矢之的，谁受着。等她们斗的两败俱伤，让老爷烦不胜烦，大小姐您正好坐收渔人之利。”
“但愿吧。”敖琍抿唇：“别说了，咱们继续清点库存。”
这功夫，燕子已经赶来翠云房中。
昨晚上翠云陪着敖珟看歌舞，品佳酿，睡的晚了些。这时候还没起。
燕子径直走进她的院子，嘴上说是来请安的，可也不顾着侍婢们的阻拦，径直就进了内室。
“三姨夫人还没起呢？”隔着帷帐，燕子的语气有些冷。
“谁？”翠云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子。
“奴婢燕子。”
忙有婢子打开帷帐，系在床的两边。
“这么早？你有事？”翠云揉了揉眼睛，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早起库房送了两罐茶叶过来，却送错了，奴婢特意过来看看，也好给姨夫人调换。”燕子无关痛痒的说。
“两罐茶叶而已，送错了就错了吧。”翠云一时没转过弯来，但对上燕子那双颇有深意的眼睛，她不禁纳闷：“这种事情，怎么还劳烦你过来一趟？”
“还是先看过茶叶再说。”燕子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因滋。”翠云无奈，只能点头。
因滋转而去取了两罐茶叶，捧来端给燕子。
“对了。”燕子一边揭开银丝丝带，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奴婢记得，三姨夫人最早侍奉主子，就是从侍茶开始的。听说三姨夫人年幼，太尉夫人就让人悉心传授了茶道，一学就是七八载？”
“是啊。”翠云点头：“多亏有太尉夫人的栽培，我才有今日。”
燕子才不是要说这个，她看过两罐子茶，心里已经有数。“所以姨夫人对茶是很熟悉的，也可以说是颇有研究。”
翠云自然是点头：“是啊，毕竟学习茶道七八年了。”
“所以，您是嫌自己的茶不够好，是次之品，就擅自做主，调换了夫人的？”燕子眼眸一凛，脸色就变得严厉起来。“主子不过才让你在身边侍奉了几日，三姨夫人就连府中的尊卑都忘了？擅自调换当家主母的茶叶，僭越了身份，这恐怕不是一件小事吧？”
“你这是说什么呢？”燕子一头雾水。
“人赃并获，三姨夫人就别费力气狡辩了。”燕子沉眸冷声：“来人，将三姨夫人扭去夫人院子，当面向夫人好好解释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