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还未清醒,苏卿逸便听到外面有人低沉的嘶竭。
“老爷,小姐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他南宫魅冷血无情,杀我女儿于无形,这个仇,我苏秉年即使锒铛入狱,也要向他讨回公道!”
“小姐……小姐……”耳边忽然多了一个炸耳的声音,惨杂着不可置信和惊喜,大哭了起来。
“醒了?”那个自称苏秉年的声音,离苏卿逸越来越近,沙哑着嗓子略带些哭腔。“女儿,我的女儿,你终于醒了,你可把爹吓坏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风竹以为小姐不要风竹了,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小姐你终于醒了!”
勉强的睁开眼,只觉得全身无力,完全使不上劲儿。眼睛眯着一条缝儿,环顾四周,古墨古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再看一眼床榻前的这两个泣不成声儿的泪人儿,古装束发,锦缎颜容。
我这是在哪儿?
难道……做梦了?
伸了伸舌头到牙齿边,全身无力的她只能想到这样“妙”的方法了。轻轻咬了下去,结果疼的苏卿逸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是做梦?
不会是……穿越了吧。
最后的结果,真的没有让苏卿逸失望,她真的离开了21世纪,来到了一个不属于任何朝代的南湘。而她进去的,是一个尚书千金的身体,名唤苏清逸。与她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读音不变。
坐在妆台前,看着这张明明已经拥有了十九年的脸,现在却有了几分陌生感。穿越这个字眼,对苏卿逸来说并不陌生。毕竟追了那么多部穿越剧、看了那么多本穿越小说,甚至自己还是个网络写手。
但她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玄幻的事情,竟然真的会发生,而且还降临在了她的身上。如果这是天命,那么意图又是什么……
“小姐……”风竹忽然的一声传唤,拉回了苏卿逸飞出天外的思绪。“该吃药了……”
忽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死死的盯着那可乐色的汤药,剧烈的摆手摇头。“不不不,我不要。”
半月以来,这个小丫头是真的尽职尽责的每日都来送这个可乐色的汤药,纵使每一次都被苏卿逸打发,但还是坚持不懈。
这次苏卿逸如往常一样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你可以出去了。
风竹愣了几秒,点了个头,俯下了身子准备退下。
“等等。”苏卿逸忽然叫住了她,试探的问:“你……叫什么……”
风竹瞪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下子流下了水帘,却又坚强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姐……我是风竹啊……”自从半个月前自家小姐投湖后复生,便不认识了任何人,性情大变,冷漠寡言,玩世不恭。总是一副冷冰冰的不敢让人靠近的感觉。苏秉年因此,长病不起,所有人都认为,苏家千金中了邪,便各个敬而远之。只有风竹这个从小服侍她的贴身丫鬟对她不离不弃。
看着眼泪婆娑的风竹,苏卿逸一时心软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几天在苏府的日子,只有两个字:惬意。
安静的一尘不染,就好比脱离了世俗一般,除了风竹这个小丫头,每天带着忧伤的情绪来回走动外,其他的两个字:享受。
苏卿逸当然知道自己在这些古代人眼里的样子,无非是一个死而复生的怪物。即使告诉别人自己是21世纪穿越过来的,也只会被认为是疯话,不值得相信。索性的,那就一言不发,不许任何人,但是这样,却气倒了一个深爱女儿的爹……
“你跟苏……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
“十三年……”
呼……那岂不是苏小姐六岁,这个丫头就跟着她了?也算是发小了。
这又让苏卿逸想到了自己的那个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想,你应该有很多的疑问想要问我吧?”
“风竹不敢。”
风竹深深地低下了头,放在胸前的两只手大拇指却在不停的做着斗争。
好歹也是钻研过心理学的人,自然能看出风竹纠结的心思。更何况古时候尊卑有别,这个小丫头更不敢直接应下。
“没事,问吧,憋在心里我看着也难受。”
看一眼苏卿逸。
再看一眼苏卿逸。
觉得她是真的同意了,终于绷不住的“噗通——”跪在了她的身前,泪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小姐,你可不可以告诉风竹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记得老爷不记得风竹了……为了王爷真的值得吗……小姐……”
无奈的抚摸着风竹的小脑袋一个劲儿的安慰着她,却很快的从这一句话里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王爷?什么王爷?”
风竹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滞的抬头看向苏卿逸。
“小姐……难道,你连王爷……都忘记了吗……”风竹暗淡的眼神沉了下去,良久深吸了一口气,含恨道:“忘了也好,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若不是他小姐何至于如此!”
苏卿逸的脑回路转啊转,翻啊翻,什么爱别离,求不得,得不惜,伤恨苦,渣男劈……反正能有的狗血剧情都脑补了一遍。可了解到最后,苏卿逸才明白,原来是单相思。
深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十一年,受尽他的冷嘲热讽,在众人面前丢过脸,天下人面前没有了尊严,最后因为他的一句“你去死,死不成我就娶你!”。
苏卿逸听完风竹简练而不失重点的讲述后,对这个人,已经产生了排斥心里。感觉这种人,史无前例一般。小说写各类王爷云集,也爆不出这么一个“极品”。
不爱她,为什么还要折磨与功击她!
“这种男人,别让我遇见!否则我见一个灭一个!”苏卿逸一拳头砸到了桌子上,咬牙切齿的盯着前方,就好像那个渣男现在就现在她眼前一般。
“我姐,按照……您和王爷的约定,婚期,定在了下月十五。”
嗯?!什么!?
“嫁人?”苏卿逸美丽的脸受到了惊吓,急忙摆手摇头。
“我才不要!我好不容易逃离了现实生活来到了这个平静的地方准备过一过‘逍遥自在的散仙’的生活就要我嫁人?不可能不可能!而且我还没到法定结婚的年龄,不可能不可能!”一口现代话听蒙了风竹,愣在原地痴痴的看着发了飙的苏卿逸,不免有些惊讶。苏卿逸的态度,明显的排斥,但是却很让风竹纠结。从前,嫁给南幽王,可是小姐毕生梦想啊……
苏卿逸发现了风竹的异常反应,立马收回了女汉子影响,重新坐下,思前想后,总觉得,这个身份怎么也不会瞒住的,毕竟年代有异,自己也不是一个可以迎合别人的人。便产生了一个不该有的想法。
所有的穿越剧,女主角都是被别人一点一点揪出来,最后的结果,都不太称心人意。如果现在,我把这件事告诉这个丫头,她会不会接受?如果她能明白,也不枉自己说了出来。
终于,她决定不按常规出牌,反正自己自由自在一个人,生死祸福都不在乎,即使被当做是疯子,也不过是被关着吧。
但……他们能接受——苏小姐已经离开的事实嘛?
抓起风竹的手,眼神变得温柔了起来,这种事,多少有点让人难以启齿。
“小姐……怎么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听完,风竹不由自主的一愣。
“如果我说,我并不是你家小姐,你会信吗?”
对待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的风竹,苏卿逸到底是有些抱歉,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没听错,我不是你家小姐,我只是一个灵魂寄宿者,来自现代社会21世纪。我叫苏卿逸,不过是‘卿本佳人’的卿,并不是清风的清,我与你家小姐是生活在平行时空的同一人,只不过,她死了,我来代替了她罢了。所以……你家小姐……”
宛如一道晴空霹雳,风竹的手,渐渐从苏卿逸的双手中脱落,失重的垂到了身侧。还留有泪痕的双眼再一次掀起波澜,如拨浪鼓一般摇着头。
“不会的,不会的!小姐你在骗风竹对不对!小姐你是在骗风竹的对不对!?”风竹大哭着,几乎是用祈求着苏卿逸骗她,但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其实,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与你家小姐,什么都不像。”
一句话,风竹彻底放弃了挣扎……
是啊,小姐以前是多么天真烂漫,懂事活泼,那么爱和自己说心事。而如今,小姐沉默寡言,稳重冷漠,完全不在和曾经有系,记忆忘却的一干二净,仿若一潭清澈无染的水……
“这件事,我会告诉苏大人的,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保密。也希望你明白,不是你家小姐变了,而是……”苏卿逸哽咽住了话语,心疼的看着失声痛哭的风竹,想上前安慰,又怕她推开自己。
“小姐,为什么……”
苏卿逸还是选择去抱住了那个幼小无助的丫头,十七、八的年纪,重情重义,换做自己,也无法接受这样一个实事吧。
风竹哭了很久,湿了苏卿逸大片的衣衫,最后如走肉一般晃晃荡荡的离开了这里。
摸着肩膀大面积的湿润,感慨古时候主仆情深,从小到大的玩伴,也算是发小了,可能她接受不了,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是苏卿逸向来的处事风格。
心里一沉,看着窗外月光冷清,晚春的风还有些强韧,吹动着那棵新柳翩翩起舞。心里一阵纠结,想了想那个重病不起的人,最后,还是踏上了去往主院的路。
来到苏秉年的门前,还未走进便听到一阵咳嗽。
这样的情形,如果就这样告诉他,会不会造成什么很恶劣的影响……
久久的站在门口,一直未付出行动。直到苏秉年觉得门口有异,问了一声:“何人?”苏卿逸才下了决定。
“是……我。”
惊愕万分,瞪起了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似乎她的到来,是他翘首以盼的期望。“进。”
今日难得,她能来探望,心情好了大半。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她带来了,竟是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对不起,大人,我隐瞒了您如此之久……”
苏秉年的老泪,占满了整个眼眶。直到他长吁叹息时,才应声而落。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痛苦的苦笑一声。
“天命啊……都是孽啊……”苏卿逸揣摩着苏秉年的反应,为何觉得,他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大人……您,信?”
苏秉年非答她的摇头,对着明月,娓娓道:“都是老夫我的错……如果管好了逸儿,也不至于,让她中了这十九岁命格……”
……
当苏卿逸回自己的房间,已经是夜半三更,但她毫无睡意,一直在思索着。苏小姐十九年命格,换我来此地,到底为何?此地不像与玄灵有关,牵扯不进玄幻,若是正常理念,人间七苦,此行此与情字有关,可……为何让我来渡这一关呢……
想到苏秉年说:自逸儿出生,便有术士不请自来报:家女此生命路多舛,须斩断红尘,灭情绝爱,否则,十九岁便是她的寿命大限!老夫不信,便将那术士轰了出去,但还是将逸儿小心翼翼的保护了起来,不让她与任何人接触。但是,逸儿八岁那年,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皇宫喜乐平宴,我不忍心留她一人在家,便将她带了去,让她爱上了六皇子南宫魅……到后来女儿大了,管不住了,便天天逃出去见他,纵使次次碰壁,也不回头……老夫此生只娶了左氏一人,也只得了逸儿这一个女儿。左氏在逸儿三岁那年,因病去世,逸儿便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但术士的话,印在了我的心里……我怕啊……可是!却还是让逸儿!沾染了情字!怪我啊……怪我!
想着想着,苏卿逸便进去了梦乡,晃了晃脑袋,走到了床榻前,一头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