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可想用早膳?”晴儿小心的端了热水伺候她净脸,柔声询问。
她无声摇头,低眸拿过枕畔绣了一半的丝帕继续绣着,那是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娇柔的花瓣将开未开,犹如羞涩的少女。
晴儿面带忧色,红唇微动,却又咽下到嘴边的话,撤了水盆下去,将炭炉剥旺,又盖了厚厚的棉被在她的腿上,这才无声退了出去。
门扉轻阖,发出细微的声响,洛薰抬眸看了一眼,眸中水光隐现,很快便被用力眨干。
绿影死了。
在她苏醒之后,父亲当着她的面,命人杖毙了绿影。
因着自己的任性,连累无辜的丫鬟丢掉性命,她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也是第一次,认识到父亲的冷酷。
若说从前对父亲还有些许渺茫的希望,那么在绿影惨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已然对父亲彻底绝望。
三个月前,在帮那人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结局。
或者说,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激怒父亲的,是怀着些许期盼的试探,结果,她绝望了。
回到天泉山庄,父亲不顾她高烧未退的身体毅然执行了家法。父亲用行动告诉她,在父亲眼里,这个女儿只会给他带来耻辱,他恨不得用家法打死她。
洛薰想不通,既然父亲如此不喜欢她,为什么当时不让她继续在庄外自生自灭?
为什么要婉拒师兄的意见坚持要把她接进庄里来?
难道只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的让她认识到父亲对她的嫌弃和厌恶?
温柔的风吹散雾气,金色的阳光热烈的撒满庭院,毫不吝啬的挥洒着光和热。
窗外,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惊醒专心刺绣的女子。
洛薰推开窗扉,耀眼的光线刺得眼眸泛疼,眯着眼,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桃树枝上冒出星星点点的花苞,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愉悦的笑意。
“春天,应该不远了吧?”
纤纤玉指拂过有些散乱的鬓发,她喃喃自语。
在山中时常听师兄描绘江南的春天,花团锦簇,色彩鲜亮,火红的杜鹃如焚烧的火焰开得漫山遍野,不似西北的山川,漫山遍野一律是青墨色的针叶林,即使是春天,野花也是星星点点的,极少连成一片。
什么时候,能去江南看看呢?那里,应该没有让人绝望的严寒吧?
眸光微转,洛薰看到一身黑缎华衣的父亲自前门大步走来,面上明显带着怒气,眼角眉梢,隐约透着杀气。
洛薰心口一紧,垂下羽睫,掩住眼底的失望与悲凉。
既然活了下来,那就再也不要生出一丝一毫的期望了。
未来,她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门扉被大力推开,洛致远裹挟着一阵带着寒气的风进来,看到僵立在窗前的女儿面无表情的转头看来,那张熟悉而又眷恋,同时又憎恨无比的面容毫无遮拦的映进眸底,撩动着心底深处的伤痛。
“看你干的好事!”
洛致远身子一顿,右手攥紧大红色的婚书,眸中怒气勃发,劈头就将婚书砸向女儿。
洛薰平静的看着父亲的动作,大红的纸册砸到肩膀,她抬手接住,目光一凝,唇畔显出清冷的笑。
“父亲这是要将女儿打发去哪里?”
淡漠的语气,压抑着心底泛起的悲凉。
“哼,不知羞耻的孽障,天泉山庄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
洛致远握紧手掌,强行压抑住掐死女儿的冲动。
真没想到,三个月前跟女儿私会的男人竟然是当今逸王。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一掌劈死她,省得现在落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既如此,父亲又何苦推女儿出去,不怕再给天泉山庄丢人现眼吗?”
洛薰笑得讽刺,眸中轻烟漫渺,掩住一切的疼痛和荒凉。
终究,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送走吗?
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
眸光转向窗外灿烂的华光,洛薰心里升起些许渺茫的希望。
或许,不会太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