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取过一个痰盂,三人伺候着老太太吐出一口痰,又喝了两口茶之后,老太太方才顺过气来。
好了之后,老太太立即直起身体,瞪着骇人的目光,指着苏氏厉声喝道:
“苏芸倩---你好大的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子?”
苏氏立刻恭恭敬敬的冲着老太太屈膝一施礼,一脸惭愧之色的解释道:
“老太太说的是,儿媳今天的胆子是有点大,脾气也有点急,那都是因为被这些轻狂的狗奴才们给气着了…”
说罢,她转过身来,拿手指着钟子铭,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声音清冷的说道:
“他~想必老太太不陌生,你们也不陌生,阖府上下见过的没见过的,应该都听说过他,你们这些狗奴才们都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他虽然从钟家的族谱上除名了,但他身上还留着钟家人的血脉,他就是再有错,再不堪,也由不得你们这些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的狗奴才们来作践…”
苏氏婉约的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夺人的凛然之气,语调清越激扬,眸子明亮骇人,震慑全场。
老太太苍眉拧起,双眼凌厉如刀盯着气势盛人,滔滔不绝的苏氏。
感觉这个老大媳妇气质变了,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苏氏说罢,转头目光清冷的看着老太太,微抬下巴,下颚线条绷起,铿锵有力的说道:
“老太太,为了端正家风,不使上下尊卑混乱,儿媳这才越俎代庖,掌掴了那婆子,若是老太天觉得儿媳错了,儿媳甘愿领罚!”
苏氏说着一撩裙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全场鸦雀无声,人人噤若寒蝉。被打的婆子捂着脸大气不敢出。
老太太抿紧了嘴唇,眉宇冷峻,眸子阴沉沉的盯着苏氏,手里的茶盖轻轻的拨了拨茶水。
“大嫂,他一个除了族的..傻子,谈什么尊卑不尊卑的…”
秦氏不服气的站出来,拿着丝帕掩住唇,冷嘲热讽道。
“照二弟妹的意思,那钟家人的血脉就可以任由这么下贱的奴才们作践吗?”
苏氏一偏头,一脸诧异的问道:
“我……”
“好了!”
老太太打断秦氏的话,转头眸子沉沉的看着苏氏,心中转动。
苏氏说的话,她不好驳斥。
若是驳了,传出去,族中耆老们必然会说闲话。
不过这都没用,她显然是猜出来什么了。
可那又如何,她今天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的。
“苏氏,你很好~好的很呀~起来吧!”
众人都听出老太太话了的嘲讽,偏苏氏听了之后,一脸认真的感激道:
“不敢当老太太如此夸奖,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说罢,苏氏在身边的丫头秋菊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老太太听了气笑了。
一会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镇定自若?
秦氏,李氏见老太太笑了,也都不自然的配着笑了两声。
这么一会功夫,府里的少爷小姐鱼贯而入。
见过老太太和一干长辈之后,分列两旁站好。
钟宽和钟容俩人一脸兴奋,看着钟子铭的目光仿佛是淬了毒的刀子。
俩人在傻子的院子里,当着傻子的面,给人赔礼道歉,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当听说这背后都是傻子指使的之后,俩人当即怒了。
躺在床上一个劲的捶床拍枕,咒骂傻子卑鄙无耻,阴狠毒辣,叫嚣着去渣子胡同绑人。
如今,人真的绑来了。
这口憋闷在心里多日的恶气终于到了宣泄的时候了,俩人怎能不兴奋,不激动。
钟子铭怔怔的看着人群里的苏氏,苏氏却已不在看他,偶尔瞥过来的目光一如往昔般冷漠。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幕不存在似得。
钟子铭低下头,静静的看着尚留着残雪的地砖。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心底产生的那一丝波澜压下并平复掉。
他知道她刚才不过是为了维护她钟府大夫人的威严,并不代表她会维护自己。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自己,哪怕明知道自己救了她最心爱的次子。
虽然如此,他的心里依然生出了一丝感激之情。
因为这使他免收了一份折辱!
这是他以前从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身后的念夏喘着气,胸脯一起一伏。
她的目光期盼的看着人群里的苏氏,一脸的祈求之色。
可眼中那异常明亮的光在苏氏的漠视下渐渐熄灭,一股极度恐慌的情绪袭上了心头。
她开始浑身颤抖起来,脸色越来越白。
“好了,事情想必你们都听说了。”
老太太轻轻一拍扶手,目光威严十足的扫视全场之后,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
说着,她转头厌恶的扫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傻子,用手指着他厉声喝道:
“都看到了吧?就是这个吃里爬外的小畜生,就是他勾结外人,毒打宽哥儿和容哥儿,导致宽哥一个胳膊被打折了,蓉哥儿也是一身伤痕。
这就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天生的反骨崽,他痴傻十四年,府里养了他十四年,可如今他脑子清醒了,不傻了,立马露出财狼的本性,勾结外人,残害族人,简直罪不可恕。
来人呐!将这天性凉薄,狠毒无情的小畜生,给我就地打五十大板,以警示族中子弟,哪个要是敢像他这样,祸害族人,我必严惩不贷!”
钟子铭空洞失焦的双眸漠然的看着气势十足的老太太,看着她威严凌厉的眸子,干瘪而又不停翕张的嘴巴,听着她能刺破耳膜的大气凛然的呵斥声。
他木雕泥塑般的站在那里,毫无反应,仿佛被呵斥的不是自己。
苏氏脸上青白交加,牙齿紧咬嘴唇颤抖个不停。
她偏着头,眸子怨恨而又痛苦的瞪着她的痴傻儿。
为什么这个孽障就不能老老实实的?为什么你总是要给我惹麻烦?
老太太目光如电,威严十足的看向钟永年:
“老三,你来监刑!”
“是!老太太。”
钟永年神情一凛,郑重的一行礼,随即他一招手,外围的粗实婆子当即领着粗实的枣木棍子走了过来。
“扑通”一声,钟子铭直接就被两个粗实婆子一把给按到在地上。
他并没有反抗,他早预料到是这个结果。
“呜呜..”
念夏冲了过去,一头撞到那名粗实婆子的腰上,将她撞翻在地。
她跟着也摔倒在地,紧跟着就被扑过来的粗实婆子死死按住肩旁。
她挣扎的用力抬起头来,双眼喷火的看着老太太,苏氏,还有那一干似笑非笑等着看热闹的少爷小姐们,她愤怒的从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呜呜声。
“好大的胆子,把这奸猾阴毒的贱婢拉一边去,打一百大板,若是侥幸不死,就叫牙婆来领走。”
老太太转过头,怒视着念夏,厉声呵斥道。
粗实婆子立马上前,将她按在雪地里。
“嗬嗬...”
钟子铭猛抬头,冷漠死寂的双眼里迸射出愤怒的光芒。
他死死瞪着老太太,张着嘴发出悲愤的“嗬嗬”声。
一百大板,念夏焉能有性命在?
“老太太~”
苏氏咬着牙,怨恨的瞪了一眼地上的钟子铭,一脸难堪的走到老太太身前,缓缓跪下来。
“怎么?苏氏你想为这个小畜生说情?”
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苏氏,眉梢扬起,透着一股得意之色。
苏氏听了老太太的话默了默,咬住唇,硬着头皮说道:
“他痴傻十四年,醒来也不到一个月,对府中的人和事只怕也是一片混乱模糊,他挑唆刺史公子报复宽哥和蓉哥时,只怕也是受了那丫头的蛊惑,并非存心有意为之。”
老太太抿着嘴,拿起茶杯呷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
“我看不尽然吧?之前在梅林里他们就有过冲突,可谓事出有因,就算没有那个丫头的蛊惑,我相信他依然会勾结那花花太岁,反咬钟家人一口。”
想把罪责都推到一个丫头身上,好给你那个傻子开脱,你想得美!
苏氏一时僵在那里,神情难看。
“呜呜…”
念夏听到这里,在两个婆子的手下挣扎起来,抬起头焦急的冲着苏氏用力的嘶吼着。
可惜,苏氏听到了,却不在意。没人会在意一个要死丫头的挣扎。
苏氏沉默不语,老太太却不愿放过她,也可说她的目标一直就是苏氏。
至于那傻子,不过是个由头。
否则,那里值得弄这么大的动静。
“苏氏,到现在,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老婆子说的吗?”
老太太俯视着地上的苏氏,浑浊的眸子里阴沉沉的泛着幽光,笑眯眯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