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张太医就在外面,不如就问一问吧?”
钟红玉抿着嘴唇,神情复杂的扫了一眼钟子铭和念夏,犹豫的说道。
她和容妈妈以及钟子浩一起坐着马车去渣子胡同接人,没想到去了,却发现院子上了锁。
询问了一番邻居之后,又急忙赶去张太医府上,可还是没有接到人。
出门之际,正好遇见了过来打听消息的木根。
双方信息一交换,他们当即就知道出事了。
这才急匆匆赶回府中,刚走到垂花门,就有丫鬟过来禀告傻子被三老爷捉了,正押在秋桐院里受罚呢!
他们这才姗姗来迟。
老太太拧着眉头,冷哼一声,一脸不悦之色。
钟红玉张了张嘴,想要再度开口劝说时,苏氏开口了:
“老太太,张太医既然就在外面,不如就请进来问一问,免得这中间真有什么误会,这丫头命虽不值钱,可也是一条性命,若是真造了冤业,对府里名声也不利,老太太,您说呢?”
苏氏在说到“冤业”二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老太太一听神情一怔,手里的念珠抓紧了,眉头皱的更很了。
“大嫂,家丑不可外扬,张太医毕竟是外人,让他搅和进来,不好吧?”
秦氏皱着眉头,一脸正色的说道。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苏氏不甘心失败而已。
她可不想节外生枝,引来变故。
只想赶紧坐实了罪名,将苏氏撵下去,由她接过管家权才是要紧事。
“不错,有什么好问的,这事不是明摆的吗?你还杵在这里做甚?难不成让我命人押着你去祠堂不成?”
老太太眉一扬,眼一瞪,张口叱道。
苏氏的脸色立刻涌上了一抹潮红,攥紧了拳头,满脸羞惭的低下头,转身就要离去。
“夫人~少爷和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夫人~”
念夏仰着脖子,瞪着发红的眸子,绝望至极的发出一声怒吼。
同一时间的张太医正站在秋桐院外等的心焦,自从得知傻子出事以来,他心急如焚,跟着来到钟府。
同样站在台阶下还有钟子铭的奶娘沈幼菱,她佝偻着腰,脸色泛着病态的潮红,不时掩住嘴咳嗽两声,双眼焦急的看着秋桐院的影壁。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再一次站在秋桐院的门口,她直觉的心头一阵恍惚。
当年风光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她抱着小少爷,跟着夫人来给老太太请安。
众人谁不另眼相看,笑脸相迎,讨喜话说了一箩筐。
当年那么多相熟的人十几年过去了,要么做了受人尊敬的管事娘子;
要么嫁了出去,过着相夫教子,平平安安的生活。
各个都比她强,唯有她落到这个下场。
正这时,他们听到了里面那一声绝望的怒吼声。
俩人在也等不急了,不顾守门婆子的阻拦,当即冲了进去。
抬眼便看见苏氏走在最前面,后面两个婆子押着苦苦哀求的念夏。
少爷同样被五花大绑着,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嚎叫声。
“住手!”
张太医神情激动的伸出手,大喊一声快步奔过去。
奶娘看了之后眼珠子登时红了,气得呼呼直喘气,脸颊上病态的潮红更严重了。
“夫人,夫人,老奴给你磕头了。”
沈幼菱奔到苏氏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她“嘭嘭嘭”连磕三个响头。
她一边磕头,一边哭着哀求道:
“夫人,求您救救少爷吧?少爷真的是冤枉的,少爷没有勾结那刺史公子呀!”
苏氏惊的后退了一步,看着跪在地上一脸病容,骨瘦如柴的村妇,她定睛看了一会方才从妇人的眉眼中辨认出来:
“你~沈幼菱?居然是你?是谁允许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苏氏认出沈幼菱之后柳眉倒竖,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厉声怒斥道。
就在刚才,那股熟悉了十四年的憎恶感仿若附骨之疽般涌上心头,在她心里头上下翻腾,让她无法安耐心头的怒火。
“夫人,老奴知道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少爷,老奴罪该万死。
可少爷他有什么错?他是无辜的呀!
他为什么要受这份折辱?
为什么要受他们的欺凌?
他也是您的骨肉呀!
您为什么就不能为他出头一次?
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在府里受尽屈辱十四年而不管不问?
夫人,老奴今天才知道,少爷被您赶出府了,赶出去了不说,如今还有继续受他们的折辱?
他们折辱的是少爷,可同样折辱的也是夫人您呀!”
沈幼菱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淤青一片,并粘上了泥渍。
她老泪纵横,干瘦黝黑的脸上泛着潮红,张着薄薄的嘴唇,悲愤的叫屈道。
“你给我闭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为他出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要不是你,我的儿子怎么回是个傻子?是你是你都是你…”
苏氏不顾秋菊的搀扶,上前猛地踹了沈幼菱一脚,破口大骂道。
众人都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老太太瞧见了也没喝止,而是饶有兴致的眯着眼欣赏起来。
秦氏李氏更是翘起了嘴角,露出一脸讥讽之色。
念夏听了在一旁呜呜的哭,泪水模糊她的视线。
钟红玉听了皱着眉,脸色难看。
沈幼菱从地上抬起头,捂着胸口猛地咳嗽了两下,脸上那病态的潮红更加严重了,她惨笑一声,瞪着眼睛看着苏氏。
“呜..咳咳…夫人,你打我骂我怨我,甚至要老奴的命,老奴都毫无怨言。
可是少爷他何错之有啊!
他不过是慈悲心肠,在张太医府上救了那刺史公子一命。
这何错之有?
难道救人还救错了不成?
难道少爷就应该见死不救,你们钟家才不会惩罚他吗?
这就是讲求忠孝节义的钟家,我呸!
打人的是那个刺史公子呀!又不是少爷打的人。
你们凭什么要惩罚少爷?
你们有什么资格惩罚他?
别忘了,十年前,少爷已经被你们从钟家的族谱上除名了。
你们不敢找那刺史公子报仇,却把气撒到口不能言的少爷头上。
呵呵!这就是名门世家的做派,这就是所谓的书香门第,这就是钟家人的风骨,我呸!
你们连市井里巷的穷人家都不如呢!
那穷人家还知道讲道理呢!
你们钟家妄披着一张书香门第的皮,干的却是媚贵欺贱,恃强凌弱的事。
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少爷?有什么资格要少爷对你们下跪,你们配吗,你们不配…”
沈幼菱嘴角渐渐溢出一缕鲜血,瞪着红通通的眸子看着老太太,苏氏秦氏李氏和三老爷,一脸鄙视的大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