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剩余的饭菜摆放在桌子上。
几人都已经吃过,杨红端起饭碗,狼吞虎咽,时不时回答父亲的一些问题。
吃了饭,洗个澡,杨红设置一个五点钟的闹钟,回到房间沉沉入睡。
翌日,天还未亮,手机里刺耳的闹铃声响起。杨红眼皮动了动,翻个身,正准备继续入睡,约莫过了一秒钟,随即眼皮都不曾睁开,抬手就给自己脸上一巴掌。
这下子彻底没了睡意,从床上翻坐起来,揉揉双眼,来到卫生间用冷水冲洗着脸,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脑袋里就一个念头——挣钱。
煤场里,杨红杨太两人装煤上车,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车煤装好,得有近两吨,直到早晨七点钟左右,两人才将煤炭装完。
随便买了一点早餐吃,两人坐上小货车,就出发了!
——
家里,五点过左右,杨军从床上悄悄爬了起来,自家儿子的性格他是知道的,睡个觉都能睡得昏天黑地,所以他特意起床看杨红起床了没有。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借着窗户的光亮,却没有看到人。打开灯,看到床上的被褥乱成一团,愣了愣,杨军来到床边将被子叠好,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看着打着鼾睡得正香的自家婆娘,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那张早已经模糊不堪的面庞。
那年,她才二十一岁,因为难产,死了!
从那以后,杨红只有爸,没了妈。
这一晃,已经十八年了!
孩子,也长大了!
——
每个人在刚开始做一件事情时都会觉得困难重重,也就是所谓的万事开头难。
自从第一天开车出去卖煤空车而归后,杨红信心大增,从此以后每天雷打不动的开车出去。有时候甚至会一天出去两趟。
这一来一往,就是一天的时间,也就意味着一两千的钞票进了口袋。
后来,杨红的父亲觉得城里生意差,就把自己那个煤场处理了,他就在杨红的煤场里照场子,杨红则开车出去销售。
父子二人明算账,眼见生意如此之好,两人心里都是乐开了花。
春夏秋冬,季节变幻。
杨红的日子也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过着,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整个县城附近的乡镇或者是更远的地方,他都已经开着车走过。
几乎在脑子里装了一张活地图。
2018年1月24日。
杨红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比较干净的衣服,手机也早就换了一个新的。
看着手机里存着的‘蚊子’,杨红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
此时,他坐的这个房子是前不久才买的,二手房,总价二十多万,他今年挣的钱还了父亲的帐,还剩下一些,就拿来首付买了这个房子。
看着手机上的号码,杨红还是播了出去。
这一年来,每天忙于卖煤,杨红几乎从来没有和梁文联系过,而梁文也就只和自己联系过一次。
那次梁文给他打电话,说是没有生活费了,先借给他两百。杨红答应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梁文也没问他为什么没转钱过去,他也没有解释为什么没借。
电话拨通了,传来梁文的声音。
“喂!”
杨红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我住房子酒,过来耍,喝酒。”
“行。”
……
挂了电话,杨红拿起桌子上十块钱一包的云烟,抽出一支烟点燃,翘起二郎腿,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长长吐出一口烟雾。
房子有了,不管大小老旧,全款还是按揭,终究有了一个。
还差一辆车!
想到车子,杨红下意识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借驾照的事情。
不就是车嘛!
他已经和父亲商量了,等房子酒过后就去买,不需要多贵,是一辆小轿车就可以了!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杨红更黑了,也更壮了。
人,也成熟了太多太多。
虽然是他买的房子,不过酒席什么的全都是杨军在操办,杨红也乐得清闲。
酒席是订在河边的一家饭店,杨红九点过左右出门,到酒店帮忙,招呼一众亲戚朋友。
期间,梁文和他弟弟还有他的表兄妹等人也来了,双方不咸不淡的打了声招呼,杨红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等到杨红忙完,早已经看不到梁文等人的身影。
他也就不再打电话询问,饿了一早上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唤。
饭店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人还没吃,此刻才坐下来吃饭。
饭桌上,就属杨红本该称呼一声妈的那个女人的两个孩子闹得最欢,反而是作为当事人的杨红安安静静,默默无声的吃着饭。
这么些日子下来,杨红的脾气好了很多,对待两个孩子也好,对待那个女人也好,都表现出了无可挑剔的尊重,只不过这些只停留在字里行间和言语之上。而实际上,在杨红心里越来越不把三人当成亲人看待,越来越像‘佣人’一般对待。
这一点,杨军清楚,老实巴交的杨太也看得分明,只是谁也没说,就连当事人双方都很有默契的不提。
一顿饭吃完,杨红自个儿走了出去。
饭店旁边就是广场,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年,年关将近,到处都在张灯结彩。
杨红来到广场,坐在一处石凳上,抽着烟,弓着背,眯着眼,打量着来往上下的行人。
不知道为何,读书成绩从来很差的杨红此刻竟然有种独立于世的荒谬的失落感。
我挣钱了,我买房了,我要买车了!
这些原本是在他想象中应该很美妙很幸福的事情,很值得兴高采烈的事情,也是他每天强行叫醒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而不分春夏秋冬的目标的事情。
如今,实现了!
可他却没有觉得有高兴,也没有觉得有多幸福。
反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他竟然找不到和谁去分享这一切。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缺个可以分享的人,准确的说,缺个女人。
农历腊月二十四这天,杨红全款提了一辆轿车,总车价十一万几千。
他自己一分钱没掏,全部是自家老爷子垫付的,等挣钱了再还他。
开着新买的车辆,杨红带着父亲一起去了梁文的煤场。
他家里,许多亲戚朋友都在,杨红下了车,也没进去,就拿了条凳子,坐在外面。
梁文和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在聊着天,其余几人都在询问杨红这车多少钱,什么买的之类的话题,唯独梁文和他弟弟两人闭口不谈,只是说些以前曾经在一起闹出的笑话作为谈资。
恍惚间,一群从小玩到大的人竟然说不上一句话,除了抽烟,似乎也就没什么可以闲聊的了!
也许,真的该找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