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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出处

徐氏是很觉得吵。

毕竟她醒来的第一时间里,耳边净是众人忽高忽低的讶异和惊叹。

因此,她故意等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目的就是想要弄清状况。

徐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其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细听了几句之后,徐氏内心的惊骇难以描述。对于这个家中的龌龊与斗争,她了解的自然比外人多。所以虽然头脑昏沉,徐氏立即明白过来:这件事情可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自己虽然缠绵病榻,但病逝并不十分沉重,怎么会突然一睡难醒?她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起来,眼前猛然闪过一个人影。

她紧紧攥住被角,闭上眼睛,然后说:“好吵。”

众人一听,立即噤声。

徐圆也觉尴尬,毕竟邻里都出好心,是见到徐氏回转所以才如此激动,却没想到竟被批驳成一个“吵”字。

不过有几个邻居反应很快,人也通情达理,当即便说:“诶,是是,徐大娘刚刚转醒,正是头疼脑涨的时候。大家小点儿声,小点儿声。”

有此言开先河,众人开始附和:“没错没错,徐大娘没事了,就是万幸!咱们是不该在这里继续添乱了!”

“对对,徐圆啊,你娘需要静养,咱们走了。诶徐圆,再有事赶紧来喊我们帮忙,啊!”

他们原本是来吊丧的,没弄清楚状况就把别人定了“死罪”,说起来这就是在咒人死。现在徐氏和徐圆并未过多追究,连怨言都没有一句,只是下了逐客令,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相当客气了。

邻居们就坡下驴,一窝蜂一涌而出。

很快,屋里头就只剩下不方便走的沈氏。

沈氏在那里既尴尬,又为难。尴尬是因为她也想走,为难则是因为分属她跟徐氏沾亲带故的,如果也这么利利索索的走了,难免被人说嘴。

何况最早把徐氏给“说”死的,是她。

所以沈氏犹豫再三,终是站在那里,不靠近,但也没敢走。

待得室内声音小了许多,徐氏睁了睁眼睛,屋内光线昏暗,但她还是看清了沈氏。一见到沈氏那又毒又怯的神情,徐氏紧攥的手指头差点没把被面掐破。

“弟妹,你也回去吧!”徐氏停顿片刻,说出来的话平淡而温柔,让人几乎听出几分真挚的亲情来:“我这次昏迷,估计你也受累了吧!唉,除了说谢谢,我这个老姐姐也只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我看天色不早,你也回去歇息吧!”

沈氏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她是巴不得赶紧离开,于是连忙应承两句:“诶,不累不累,姐姐您这是说什么话!既然您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我走了!”

然后随手带上门,一溜烟回了自己那边院子。

屋内只剩下徐氏、徐圆和青青三个。外面夜色深了,桌上一灯如豆,光线昏黄,照着这斗室内的三人颇有凄怆之感。

徐氏见青青是生面孔,问徐圆:“这位是……”

徐圆连忙说:“娘,这位是青青,佘青青,娘,说起来是她救了您——救了咱俩呢!”

徐圆知道,徐氏将众人遣走,大概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自己说。可见青青在此,便不好开口。于是当下就把怎么在山中遇见青青、怎么将青青带回、然后见到众人来吊丧、青青看出徐氏没死之类的事情通说了一遍。

由于此间细节略去不少,徐氏这会子头脑也不是那么清醒,所以她只听了个囫囵。但好歹也知道青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另外她还感知出很大一点——儿子说起这个姑娘的时候,声线抖动,颇为激动,大概这姑娘于他并非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徐氏就着昏弱的灯光又看了青青一眼,模样是十分周正,虽然衣衫宽大而破烂,但终不掩璞玉之姿。她点了点头,刚想多问青青几句的,这时候徐圆已经抢先开口,问起这三天来的事情:“娘,您身上已经这么不好了么?我走的时候见您神情不错,怎么突然间就昏迷得这般厉害了?”

三天前徐圆辞别之时,准备好了足够的干粮和饮水。何况徐氏也不是一下下地不得。后院堆满柴火,就算想要生火煮点热水烧口热饭,也是简单不过的事情。

听了这问话,徐氏不轻不重哼了一声,她说:“你刚才说我被褥下面没了稻草,所以冻得全身冰凉,是不是?”

徐圆点头:“嗯。”

“那三天前你走的时候,我被子下边是个什么状况,你不知道?”

“知道!厚厚的稻草,草心是咱俩去年一根根抽的。半月前我翻出来亲手拣选、晾晒了一遍,保证干干净净,这时节睡堪比棉花舒服!”

“对啊,那稻草垫我睡得舒服,平白无故干嘛去撇稻草?至于老鼠,它们放着我床头的干粮不偷,偷稻草做什么?难不成老鼠也要絮窝的?”

“娘,您的意思是说……”

徐氏点了点头,但没把话说破。

她虽然昏迷了这长时间,但对于先前的事情也非全无印象。如果说今天是第三天,那便是前天晚上,她喝了碗水就觉得异常困倦,早早睡下了。睡下之后只觉头脑沉重,想要睁眼却又始终睁不开。昏迷中,她发觉自己身下越来越轻,越来越凉。结合徐圆先前所说,自然是稻草被人抽走了。

“那么多稻草,抽走了,还扔了个干净,能干这个的自然是人,不是别的。”

徐圆一听,只觉脑袋嗡的一声。

趁徐氏睡着抽掉大部分稻草,让她干挨受冻,对于徐氏这样一个身上带病的年迈妇女来说,这不啻于直接要命!

“那会是谁!”徐圆双目一瞪,立即反应了过来:“莫非是……”

对,还能是谁?在这个村子里,谁最巴不得徐氏赶紧去死?

徐圆只感一股子无名怒火生在胆边。他噌地站了起来,当即就准备到隔壁去算账。

但是徐氏及时拉住了他:“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无非是矢口否认,然后哭哭啼啼说咱俩容不下她。官司就是打到了族长那里,也不过是个和稀泥的结果。”徐氏摇摇头,将儿子拉回到床边的座椅上:“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娘,她可是要您的命!”

徐氏咧嘴笑了笑,露出缺掉几颗的一口牙齿,颇为滑稽,也颇为慈祥:“这不没要成么?更何况——”她看了看还站在那头的青青,方才看只觉美丽,现在看更多觉出几分可爱来。徐氏道:“青青姑娘,你才三言两语说了那么几句,我还想好好认识认识呢!”

徐圆起初还有些担心自己突然带个姑娘回来徐氏可能会不高兴,毕竟自己入山本意是捕蛇,可结果蛇没捕到一条,却带回来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徐圆从小虽然很受溺爱,但最基本道德纲常还是懂的,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情于男于女都属不雅。而现在他一见母亲居然这么热情,担心立即抛到九霄云外,赶忙将青青拉了过来。

徐氏捏住青青的手,手心贴着手背细细抚摸。她虽然眼神已不太好,但手上的感觉总是没跑的。青青皮肤光滑细腻,甚至连指节处都没有什么老茧,再配上那容貌、那身段,怎么看怎么不是乡下人家的孩子。

这就让徐氏有些疑惑了。

“徐圆啊,你说青青是你从荒山里发现的?一个什么……什么破屋?”

“是啊娘!说出来简直难以置信,我对那片山林也不算不熟悉了,可谁能想到,我这次就好像进到了一个完全没有到过的地方似的!一个挺大的院子,估计得有县城官老爷的县衙那么大了!还有一个大屋!院子和屋都破得很,不过看的出来从前是很壮观的!一定是什么大户人家!娘,你说奇怪不奇怪,咱这里附近还有过大户人家的么……”

徐氏对这些并不在意。徐圆越发渲染,就越让她心里起疑。她没有回答徐圆的问题,而是问:“那青青是怎么在那里生活的呢?”

“哦,她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女孩子家嘛,生活下来应该也不算太难吧,毕竟山里头有那么多野果子,还有野粟,或许青青还能捕些小动物……”徐圆自己一边说,一边不自信了起来。山野之中人的确不容易饿死,但要养得水灵,却不是容易事。

徐氏又问:“青青没有父母亲么?”

青青摇头:“没有——”

“那兄弟姐妹呢?”

“没有。”

“那……”

这次是徐圆抢答:“也没有!”

徐氏笑了一下:“儿啊,看把你忙得,青青自己会回答的。”又转向青青,问:“青青,是不是啊?”

青青不明白徐氏为什么这么问,因为有徐圆帮自己回答自己还挺乐意的。不过既然徐氏要自己回答,她答就好了。

青青点点头。

“你自己在那里生活的吗?”

青青老实回答:“是。”

“那你从前是哪里来的呢?”

青青怎么可能知道,于是答:“我记不得了。”

“怎么会记不得了呢?人都是有出处的,比如我们是这个村子里的,是东郡新县人士,而我么的祖上又是从北方逃荒而来——这就是人的出处。”

青青理解了她的意思,但还是摇头:“我不知道自己的出处。”

徐氏换了个问题:“那你父母亲呢?”

“没有父母。”

“其他亲戚?”

“没有。”

“那朋友什么的呢?”

青青想起了那具骸骨,说:“有一个。”

“哦?”徐氏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他在哪儿?”

“他还在原来的地方。”

“原来的地方?”

这时候徐圆不得不插嘴了:“青青说的朋友……其实是个尸体。”

徐氏捏着青青的手冷不丁缩了一下,青青看着自己的手,慢慢也抽回来,有些诧异。

徐氏的眼神复杂起来,情绪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淡下去:“这么说来,青青是孤身一人在荒山中生活的?无父无母,无亲无朋,无依无靠,也无家乡出处?”

青青听完,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点点头。

徐氏冷淡地哦了一声,再不说话。

徐圆诧异,正要问是怎么了,徐氏却闭上眼睛:“儿啊,为娘类了,帮我把灯熄了吧。”

“娘,这……”

“今天你把你后头那间房腾出来,让这位姑娘睡,你去睡外头客厅。毕竟男女大防,给人瞧了笑话去可不好。”

说罢,也不容徐圆分辨,徐氏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对墙壁,合上双眼,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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