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人喜欢太阳,温凉的人喜欢拥抱太阳。不是谁都可以走进去的,如果你走进去了,是要对我负责的。——Loneliness】
推开理发店的玻璃门,阿何正打扫卫生,困得一双眼睛睁不开,像个佝偻的老奶奶。
“阿何,这么晚还没休息?”慕颜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裤子,闷闷地叹了口气。
阿何将碎发倒进垃圾桶,声音低低的抱怨道:“刚刚睡了,后来被打架声吵醒的。附近邻居出来看热闹,说是冯哥和他几个手下被揍了,来了一辆警车把他们都拉走了。”
“谁敢得罪冯哥他们?”慕颜若有所思。
“看背影高高的,反正三两下就把一群人打趴下了。”
“哦,见义勇为。”慕颜坐在转椅上,“阿何,我想问你件事。”
阿何将扫把放在墙角,认真地点点头。
“前几天被冯哥欺负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听前天来理发的客人说,被什么人救了,应该没事。”
慕颜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Peter吓唬我。”
阿何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低头望着她,“你最近怎么了?大半夜起床屋里的灯还亮着,还有我一直怀疑你这个小孩是不是偷跑出家门的。”
慕颜可爱地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问我。”
“你这个年纪本来就是学生,酒吧工作不适合你,你来的第一天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孩子,为什么甘心过这样的生活?和男朋友吵架?同父母呕气?或者,”阿何盯着慕颜的肚子望去,故意调侃道,“未婚先孕?”
慕颜歪头看着理发店的窗外,那轮弯月依旧清冷,她唇边有些清浅的笑意,却是涩然难寻的。“我在等一个人。”她说。
“什么样的人?”
慕颜仿若从某段记忆中走出来,看着阿何笑了笑,“以前我常听别人对他说一些肉麻的情话,有次在学校的小卖铺,有个女生冲到他面前,对他说,同学你好,我叫某某某,三个月了,直到现在,我都没法不喜欢你。就像戒掉女孩子最爱的巧克力,却没法戒掉喜欢你。”
阿何笑容灿烂:“他怎么回的?看来是同男朋友吵架,才离家出走的。”
“他就绕开走掉,全程黑着脸。”慕颜微眯着眼眸,平日里清凉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直到现在,她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很自然地浮现着那张倨傲而念念不忘的脸。
“有酒吗?”慕颜微微仰头,眼底湿漉漉的。
“借酒消愁可不好?”阿何说。
“我房间里有Peter给的威士忌。”她伸手擦了擦眼泪,问候了阿何晚安,就跑上了楼。
狭小的卧室里有一扇窗户,推开,风从外面吹进来,慕颜躺在小小的床上,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糊成片状的广告纸,风将它们吹的呼呼响,她的肚子也咕噜响。
她翻身坐起,将桌上的煎饼和酒都拿到床上,吃的煎饼撑了,就喝一口酒,煎饼的味道盖住酒味,喝着喝着就不会觉得苦。
渐渐的,煎饼吃完了,酒还在喝。
风一直吹在脸上,热气腾腾地从脑袋上冒出来,慕颜抱着半瓶威士忌,眼神有些涣散。她觉得耳畔的风声好吵,她觉得身上好热,她拼命往肚子里灌酒,凉凉的酒水完全不起作用。
最后一滴酒倒进了嘴巴里,慕颜趴在被子上,将酒瓶扔到了一边。
她在被子上滚来滚去,衣服被扯开,浑身像个大火炉,索性滚到凉地板上,才稍微舒服一点。后来,又冷了,她迷糊地扯被子,却被手机砸到了脑袋。
她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呆呆地出神好久,然后点开按键,拨号码,拨了第三次才拨通,她安静地听着,像梦里一样,期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喂?”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却比冰冷的地板更让人清醒。
以为是梦,慕颜却紧张起来,好真实,她迟疑地喊了一声,“阿森——”
她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喝了多少,醉成这副鬼样子?”他似乎在生气,责备透着关怀。
她捧着手机傻笑,眼泪却一直在流,手机传来一阵一阵鸣笛声,时不时还有猫叫声。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被子盖在身上,将眼泪蹭到被子上,她才很温柔地说话,她说,“我,想你了。”
然后,陆遇森说了一长串英文,她烦躁地回想,只以为他在骂她。
又过了很久,电话那端安静下来,没有警车声和英文对话了,只有淡淡的呼吸声。
慕颜抱着被子,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偶尔踢到空酒瓶,她吓了一跳,然后还没恢复心跳,电话那端出声了:“在做什么?”
她认真思考三秒,答:“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满嘴的胡话,甚至有点撒娇的味道。
坐在警察局大厅的某人,有点坐立难安,他压低声音问:“同谁……滚来滚去?”
慕颜没搭话,像是睡着了。
陆遇森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道:“是睡着了吗?”
她摇摇头,却缓缓闭上眼睛。
陆遇森低头看了一眼肥猫,将外套搭在它身上。静静等待电话里的声音,几分钟过去了,他沉声低喃道:“看来是睡着了。……睡在地板上了吗?去床上睡,或者,有人在你身边吗?……”
慕颜似乎清醒了一点,乖乖听话,抱着被子躺回了床上,窗户半开,风吹的广告纸很吵,陆遇森的声音却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
很久很久之后,陆遇森没有再说话了,手机的屏幕却一直亮着。
她冒着热气的身体被风吹的很舒服。
她慢慢睡着,电话那端依旧是浅浅的又令人安稳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