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里说:唐僧师徒四人前往大西天,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修成正果,为天下修士开辟一条通天大道。
故事每讲到这里,唐毅都觉得格外讽刺。一万年的沧海桑田,却也改变不了这沧桑的世道:
妖怪努力地像人一样活着,而人……却活得没个人样,说着违心的话,喝着难以下咽的酒,有人打肿脸强装,也有人穿着西装耍流氓。
一万年后的今天,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唐三藏,也不再有悟空八戒这种戴着光环的保镖,他只是个孩子,一个不满十六周岁的孩子。
确切地说是个小和尚,在灵山佛寺里排行老三,在他再三坚持下才有幸继续沿用「三藏」这个法号。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故事讲得可真有意思,你师父他老人家要有你这本事,恐怕早成一方富豪了!”
射灯迷幻的酒吧,舞池中的男男女女跟着躁动的音乐浪潮,尽情挥洒着激情。
在唐毅的对面坐着个光头佬,脖子缠着几圈大金链,怀里左拥右抱,肥头大耳的形象再次让他联想到了八戒。
尤其是那胡萝卜粗的手指掐着牙签儿般的香烟,颇为滑稽。
八戒要是抽烟的话,也应该是这样子吧?
唐毅心下感叹,故事是不错,可惜结局却被改得面目全非。
世人永远不会知道,「西行」的尽头不是极乐世界,是死亡;
九九八十一的最后一难不是通天河,而是横亘云端的「天庭」舰队;
还有那层层套叠的天空外,不是美轮美奂的仙境,则是武装到牙齿的太空堡垒……
所谓的西游,不过是被前人传唱后人记述的「美丽传说」罢了,在这伪善的世界,圆着一个又一个谎,真正值得我们相信的又是什么?
唐毅摇晃着杯中的液体,冰块儿撞击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噪杂的环境中却有这难得的沉寂。
若不是亲眼看到八戒在三眼的炮舰下化成一堆灰烬,说不定还能眼泪汪汪问他一句:八戒一万年不见,你怎么又长肉了?是怕为师吃不饱么?
光头佬笑得很欢畅,口鼻像香炉一样往外冒白烟,然后将燃尽的烟头往地上一弹,一脚踩灭。
“哪里哪里,步老板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人。我师傅他老人家也经常念叨您,说您如何如何乐善好施,我们寺里的师兄弟都叫您步大善人。”
“那是那是。”
马屁拍得步老板很是受用,心里已经把这个萌萌的小和尚捧高了几个台阶,圆溜溜的脑袋像打了蜡一样锃亮,加上这一身小西装,怎么看怎么顺眼。
唐毅笑眯眯地给步老板倒了杯啤酒,步老板一口闷下,一声爽快,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还是你小子懂事,如果我手底下那帮孙子也能像你这样,我他么还用在这儿憋屈?那个……三藏小兄弟,啊不对,小师傅!以后但凡能用到我步施仁的尽管开口,就没有他么办不了的事!”
唐毅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就连旁边跟着的小胖和尚都乐开了嘴。
“哎呀,看步老板您客气的,我们灵山佛寺跟您可是一家亲啊!”
“那是!来来,喝酒喝酒,难得来一次。还有那谁,你也别光看着啊,别出去说我步施仁招待不周,那我老脸往哪儿搁啊!”
“不会的,不会的!”小胖和尚赶忙摆手,“我在佛寺排行老五,步大善人您可以叫我五藏。”
步老板摸着小胖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乐呵呵的,还真别说,这五藏小师弟跟这步老板还真有面缘,咋一看都像是低配缩小版。
“步老板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意思推脱了,显得生分不是。我们这次来不是求步老板收留的,而是想向步老板化点缘,讨要点香火钱,您也知道灵山佛寺要整改重建的事,您看……”
步老板刚才还笑容灿烂的脸就拉了下来。
“啊,是这样啊!误会误会,你瞧我这记性。最近生意难做,你师父他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上次我已经将自己最后的家底都捐了出来,你看我这都几天没吃好饭了,都他么饿瘦了。”
步老板很为难的样子,看得五藏小师弟一脸懵逼,这剧情转变得也太快了吧?刚刚还……
唐毅已经在心里鄙视他一万次了,这年头嘴炮打得一个比一个漂亮,落到实处屁用没有。
他如何不知道,上次师父来过,只捐了不到五百块,唐毅真想问一句:大哥良心呢?当年你流落街头,是师父他老人家四处化缘养活你三年,今天灵山佛寺需要帮忙,你就拿五百块把师父他老人家打发了?
即便真的没钱总可以出力出人吧?就他么嘴皮子一碰,说那是自己全部家当了,演戏能不能专业点啊,大哥!
这膀大腰圆的,肚皮都快垂到地上了,竟然还说饿瘦了?当我们都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