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木庄长久无人居住,原本只有几名看庄护院的仆人。昭璧公主“来此疗养”后,宫中才遣了许多宫人到此处服侍。
太妃特意派了跟前一位姓李的嬷嬷在此管事,余下的仆侍也都经过太妃的亲自挑选。
李嬷嬷驭下有方,仆侍又都是谨言慎行之人,因此虽昭璧公主并不真在梨木庄内,庄子上却仍如有主子在一般安排着,也没有传半点风声出去。
莫廷轩很清楚这里的情况。他之所以同意来梨木庄,也是考虑到太妃疼爱昭璧公主,选派的人必定稳妥,至少不至走漏了消息。
即便如此,眼下情况特殊,必须要做万全的打算,因此离着庄子尚有十余里路时,待日头西斜之时,几人便弃了车马徒步前进。好在今日不同流落密林之时,慕容佑和莫廷轩都身康体健,又一路平坦,两人携了林羽乔,施展轻功,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梨木庄。
莫廷轩只身入庄查探情况,慕容佑陪林羽乔候着。
不多时莫廷轩便自庄子内出来,面容隐隐带有喜色,道:“我们从侧门进去。”又对林羽乔道,“里面有个人,你见到她一定很高兴。”
三人到得侧门之时已有一婆子接应着。那婆子并未打灯,几人随她一路走得都是树间屋后的小路,竟当真半个人也没遇上。
昭璧公主安养的院落名为碧意轩,远远就能瞧见那门内外有好些丫鬟值守。婆子先行上前,几人远远地只能见她掏出个牌子,四处比划着说了几句话,丫鬟们便分队离去,待人走净了,婆子领了三人出来进入碧意轩,去到厢房内。
李嬷嬷早已在厢房内候着,一见几人平安到来,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可她是万分谨慎之人,先走到门口,仔细探看一番,又问那婆子道:“一路上可让人瞧见了?”
婆子道:“绝没有,奴婢是万分小心的。接公主和王爷前还特意去各院查过寝,不当值都在屋里了。”
李嬷嬷点头道:“你到门口候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走开。”
那婆子肃然应是,起身出门,将门仔细合上。
李嬷嬷这才面露喜色,跪倒在地,道:“公主,您可还好,太妃她老人家很是惦记您,一直担心得不得了!”
林羽乔只觉得脸庞发热,眼眶也发热,一时哽得不知说些什么,只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李嬷嬷,待她起身,才有些赧然地道:“我一时任性妄为,却劳皇祖母为我挂怀,皇祖母她现在如何了,可有好转?”
李嬷嬷道:“老奴奉太妃之命来到梨木庄服侍,已有数月不曾见到太妃,倒是沐桐姑娘近日才从宫里过来,不妨让她来跟公主禀报吧。”
林羽乔又惊又喜,道:“沐桐?是我身边的沐桐吗?她……她人真的在这里?”
李嬷嬷笑着应是,很快就将人领了过来。
林羽乔和沐桐久别重逢,两人都是分外欣喜激动,自然少不得抱头哭泣一番。林羽乔因对沐桐被遣回宫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虽已过了好些个月,心中歉意却也不曾减少分毫。
沐桐劝慰道:“奴婢入宫后不久就被太妃要到了身边,太妃也待奴婢极好,公主切莫因此事挂怀了。”
这些事情太妃都曾告知于她,只是如今听到沐桐亲口说出来,林羽乔这才觉得心下稍慰。她还想再问其间的种种细节,但念及还有莫廷轩等人在场,几人体谅她二人的心情不曾出言打断,她和沐桐却不宜在此过多叙旧。
林羽乔擦了擦眼泪,李嬷嬷和沐桐二人是不识得慕容佑,她便按着慕容佑路上的交待,道:“这位是王爷的好友宋公子。”
李嬷嬷和沐桐向慕容佑行了礼,两人见公主不多说,但也不遣此人离开,便猜测他是江夏王极要好的朋友,不必避讳。
李嬷嬷道:“公主十分担心太妃的身体,沐桐姑娘跟公主说说罢。王爷和公主不必担心。这整个庄子上都是可信之人。但老奴觉得还是谨慎为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安排在这园子中的,都是极信得过的,绝对不敢有人多说一句话。”
林羽乔见李嬷嬷说这话时神色并不紧张,暗想莫非太妃昏迷之事另有文章?
沐桐道:“前些日子,皇上来探望太妃时,两人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太妃她老人家当时气昏了过去。之后,太妃一直由张嬷嬷贴身照顾着。不过,奴婢能看出太妃已经醒来了,只是对外面都瞒着罢了。”
林羽乔喜极而泣,捂着嘴道:“那就好,那就好。”
莫廷轩见状,上前揽了揽她的肩膀,林羽乔就势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擦了擦泪,余光扫到李嬷嬷和沐桐略显惊异的眼神,又见两人迅速低下头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举动在这时代似乎有些不妥,不由得脸红起来,忙直身默默往前面挪了一小步。
莫廷轩却也跟着挪了一步,他做得极自然,看似是为了上前向沐桐问话一般,两人仍是相靠而立,他道:“是太妃安排你来庄子上的吗?你可知道太妃为何要假装昏迷?”
开始沐桐看到江夏王仍觉得心中有气,但目睹了方才的那番互动,知道公主与江夏王已捐弃前嫌。她是万事以昭璧公主为先的人,心中芥蒂自然也随之少了几分,恭声道:“其实奴婢得知要出宫的时候,太妃已经‘昏迷’两天了,奴婢出宫的事情都是张嬷嬷安排的。”
林羽乔却又担心起来,问道:“那你怎么看出太妃昏迷是假?”
“张嬷嬷特意叮嘱了奴婢,要奴婢来到梨木庄后也要留意着宫中的动静,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公主,跟您离开,从此一定要好好伺候您,甚至还私下安排为奴婢放了籍。虽然张嬷嬷没明言这是太妃的安排,但放籍这种事情岂是张嬷嬷能做定夺的?想来必是太妃的交待张嬷嬷。”沐桐道,“张嬷嬷运作此事也还要点时间,奴婢趁着这功夫跟在张嬷嬷身边多问些事情,还特意留意了太妃寝殿的情况。总归是被奴婢看出了些异样,这才确信太妃已经醒来了。至于太妃为何要送奴婢出宫,又为何要有那番嘱咐,奴婢却是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