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林雪仿佛跟做梦一样。
他肩膀上搭着一件褐色的薄皮衣,简练的一条长裤,桀骜不驯的笑容。
他的眼睛在笑,和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他对她伸出了右手,用一双认真的眼睛望着她……那对瞳仁的深处蕴含着一种笑意。车窗外金色的阳光染在他褐色皮衣的衣领上翻处,女孩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那只温暖有力的手掌,我愿意做你的朋友。
他在笑,像那个晚上那个孤独的小孩一样,黑黑的夜里,他蹲在水池旁,安静地洗着双手,忽地抬起头看她。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黑色的瞳孔正与她深深对望。
英格尔压住了执枪者的肩膀,五指并拢,退步的同时猛地往后一扣。
四周的人慌忙地往走廊各个角落散开,脚步零乱。前面这个忽如其来的人影,来者不善,气势汹汹。
大哥面色一变,反手夺枪,深邃的枪口火光闪动。子弹倏地从弹仓推出,摩擦着火热的枪管瞬发射出,砰地一声,高速破空。
人们大惊,慌不择色地在往后面的走廊跑,如惊弓之鸟一样。
杀手出膛,秃鹰惊飞。
“不。”
林雪的脸色忽地煞白,往前一伸手。
她看到子弹硬生生地击到英格尔的左腹下,皮衣搅落,英格尔脸色苍白,低哼一声,应声倒地。
大哥大笑,吹了吹枪口冒出的白焰。“挡我者,下场和他一样。”大哥晃了晃枪,看了看人群。
他再次举起枪,转身对着林雪。
孤独的走廊最中心,林雪愣在了原地,他怎么会就这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倒下了。
她都忘了大哥还拿着枪对着她,她慌了神地往那里快步走。
“神使,停下你的脚步。”大哥眼睛微眯。
林雪眼中的世界只有地上的那个人,走廊那么长,却只有那个人,他现在倒了,她都还没走近看清楚他的脸。
“神使,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再走一步我就要开枪了。”大哥严阵以待。
然而林雪没有停下脚步。
大哥吸了口气,微微压了压压簧,他一直在忌惮那蓝色的晶石。
“我再警告你一次。”大哥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影,低低开声。
“警告你妹啊。”
大哥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后面的地板上突然传来了声音。
林雪眼睛一亮,怔怔停住脚步。
“他”站起来了,一把从后围抱住大哥的腰腹,抓着大哥的整个身子向右九十度扭翻。
大哥浑身使劲,用力扳,左右晃,可怎么都甩不掉扣着他的手臂。
“他妈的,你不是被打死了吗?”大哥又惊又怒地说。
他嘿嘿地笑了笑,露出牙齿,对着林雪笑。
林雪也忍不住笑了,又哭又笑。
“笑你妹啊。”大哥气急了,那双手怎么就像一条水蛇一样,紧紧缠着他,摆都摆脱不了。他心一慌,就要扣动扳机。
子弹入膛,枪内乍响一次火光相撞的响声,线膛里的子弹在摩挲。
枪声立响。
人群再一次骚动,生怕子弹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根本没人去注意到,在大哥开枪的瞬间,英格尔放下了抱他的双手,斜手做刀,一切他的手腕。大哥紧张的手腕霎得失控,枪坠落在空中。
一切尽在电光火石之间。
英格尔反手直接扣住枪柄,抬起手,枪口哀嚎,出射的子弹对准了天花板。
“大家。”英格尔再次对着上空开枪,“肃静一下。”
“你,举起双手。”他看向大哥。
······
“你……”。林雪激动的说不出来话了。
英格尔掏出来一个凹陷了的漆黑硬币,一颗子弹嵌了在它的正中,“喏。”他丢了过去,“它救我了我一命。”
林雪盯着它落下的轨迹,伸手小心抓在手里,“是我给你的那个吗?它……它还在发烫。”
“对,它还在发烫。”话音落下。
林雪猛地抬起头,英格尔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她忽然心跳的不停,她偷偷望了一眼他的面庞,生怕他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我欠你一条命了。”英格尔低下头,“我该怎么报答你?”他呼气粗粗,吐了在林雪的头发上。
“不,是你……”,林雪终于把躲着他目光的眼睛移了上去,“是你救的我。”
“那你也欠我一条命咯,我们就扯平了。”
“哦。”林雪的音调有点长。
“哦?”英格尔歪着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什么意思啊?”
“我……我没什么意思啦。”林雪露出牙齿对他笑笑。
英格尔的表情却突然认真。
林雪一惊,下一秒把腰杆挺得直直的。
他整整盯了她一分钟,盯得林雪心惊肉跳的。
“你又要跑了吗?”英格尔说,“躲着我,就和那天晚上一样。”
林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英格尔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雪。”
林雪一怔,脑海里“嗡”地响了一下。
“我找了你好久啊,差一点就要来不及了。”
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攥在了她的手腕上,猛地把她推到了走廊的墙上。英格尔的眼睛距离她仅一厘之遥,紧紧凝视她。
林雪差点失去呼吸。
“别走了。”
“嗯。”
“不。“英格尔忽地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
林雪挣脱开了,一张脸通红,有些畏惧地看着他,可心里似乎又有一丁点儿期待?
英格尔垂下了头,“对了,那天晚上我指给你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林雪平复不下心境,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好。”英格尔转身往前走了几步。
“林雪,你会越来越勇敢的。”英格尔说,“你一定能看见最美的阳光。”
“你会走吗?”林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不由自主地问,这一瞬他好像那天晚上那个孤独的小孩一样,孤单的蹲着。
“我能走到哪儿去?”英格尔转身,“你还欠我两个秘密呢,这样吧,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只说是或者不是,就算一笔勾销了。”
林雪想了想,点头,“你问吧。”
英格尔似乎斟酌了一下,一字一句说,“你相信两个从未相识的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却见过?他们可能是朋友,可能倚偎着,也可能互相亲密的战斗。”
林雪一怔,却鬼使神差地吐出一个字。
“是。”
林雪还想说什么,可英格尔却竖了一只手指立在嘴唇前。
“嘘。”
他笑了,和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
“你是不是想火葬那些死去了的人?”
“你知道?”林雪难以置信。
“当然呢,对于沙漠里的人们,火葬可以让他们的灵魂飘回故里。”英格尔拍了拍胸膛,“跟我来,我找着了一个地方,先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