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园,竹林小楼内。
初九从乾坤袋取出刚刚买的一些生活用品,如铜盆、被褥等,当然,还有笔墨纸研,他喜欢读书和写字。
无名岛很孤独,除了修行,他也只能读书,得病后,不能修行,也只能读书。
他来神都,是为了找圣后治病,以求活下去。
圣后确实给他治了,他七窍已不再流血,可重新修行,但寿命只剩了一年。
时间又少了!
圣后说他如果找到龙魂,或可以继续活下去。
可他仅丹元上境,这种境界想在拿第一,无疑是痴人说梦。
初九今天在夷宫看到了广寒连城,他掂量过,以现在境界与这人比试,没有丝毫胜算。
所以他必须要在这几个月里破境。
谁不想活下去呢?
他没时间思考!
他从小时间就不够用。
这个九死余生的少年,深深吐纳了几次,盘身坐下修行。
实际上,
初九本性乐观,从小到大,他只恨过一样东西。
这东西叫——天,天道的天,天命的天。
恨天不容他,恨天让他得了他七窍流血的怪病。
他一直与天斗!
他曾在无名岛沙滩上迎风狂吼:“我命由我不由天!”
“逆天!”这两字在被他刻在那些闪着灵气的贝壳上,随潮水飘向大海的尽头。
逆天这两个字,说的简单,谁又能做到呢?
敢和天斗的人,一般下场很惨。
谁不服老天,老天就整谁,敢不服天,自有天收。
大陆一位著名乐师曾说过:“扼住天道的咽喉,把生命活上千百次,该多美!”可这人说完这句话不久,便一命归天。
是啊!
黑渊寂静岭上那首诗依然在,可那逆天之魔已消失于世间,不可再寻。
便是他,也无法战胜苍天的意志。
“天若弃我,天亦可欺,世若遗我,世当戮灭。我若灭世,谁人阻拦?天若有怨,葬之何妨?”
诗写的霸气到极点,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他想葬天,却被天葬,这就是挑战老天的下场。
这个九死而生的少年,究竟能不能做到呢?
……
时光流逝,日影西斜。
初九身前放着一个小沙漏,沙粒静静流下。
时间是条河流,连接生与死的河流。
修行者的寿命是常人的几倍,但他们一闭关就是几年,似乎把大好时间浪费了。
时间啊时间,夜来临了。
今夜神都夜空挂着红、蓝双月,都是满月,大放光明。这种景象在魔族天空下比较常见,神都很少见。
初九静坐安然,身周元气随呼吸聚散。
从他手结的法印来看,他修炼功法出自道门。
小楼很安静,这里没人敢来,这是青帝和圣后的故居,或许是神都最寂静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那要回顾一下时间。
大青帝国开国大帝渊,有四子。太子元成,次子元世,三子元霸,四子元吉。
元世领天海铁骑于北国,镇伽蓝关,屡建战功,且境界高深。
大帝归于星海后,元成与元吉企图削夺元世兵权,元世北国获悉后,回神都,便是在这个废园,发动神都玄武之变,杀死元成、元吉。
当然,那时这里有座高楼,背云楼。
岁月沧桑,现在已没了那座楼的痕迹,只有这片废园和这座小楼。
元世便是后来的大青太宗皇帝。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又是几百年。
青太宗也要死了,归于星海之前,为避免大青动荡,废掉了太子承乾,立九子晋王承治作为接班人。
晋王便是大青高宗,因少时在重阳宫修炼,太宗赐道号:青山。
晋王继位前,便与他的王妃广寒就在这个府邸住着。
广寒当然便是现在广寒圣后了。
这个废园,关系到前朝今世的三位帝者,如此敏感,没有谁敢来!
有晚风起,起于竹林之间。
拂起了石桌上那张纸,纸上的字迹仿佛战书,烈烈作响:“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临耳。知我者,二三子。”
这是谁的字?
当然是圣后广寒,除她之外,如今没几个人敢来这里。
二三子!
这二三子是谁?
是他曾经的夫君,高宗?
还是他曾经曾经爱慕的人,太宗?
还是无尽深渊中消失的魔影?
……
红月和蓝月在夜空交织,竹林被染成了紫色。
楼内元气如纱,缭绕于初九身周。
这是修行时天地元气的正常反应,没什么奇异之处。
修炼,便是纳天地之气于真府,炼化为自身真元的过程。
不过,今夜似乎不同。
因在初九的头顶,一轮小小的月华,若隐若现。
月亮在人族代表着美好,但在北国还有其它喻意。
正像魔族七碑主现身之时,夜空总有轮月亮高悬。
北国没有太阳,七轮月亮便是魔族的太阳。魔族七碑主,每位碑主,代表着一轮月亮,一片月色。
为何初九修炼时,头顶会出现如此异象?
难到他真与魔族有关?
是魔种?
……
今夜的广寒皇宫,紫色的月光,阵法的玄光,夜明珠的毫光,让人目醉神迷。
人更美,莲台之上,有两人在用晚宴。
一人是广寒圣后,一人正是刚回神都的青儿。
莲台建于莲湖上,湖中莲花,散出淡淡玄光。
莲,出淤泥而不染。
佛宗尊崇,大周皇家徽记也是朵雪莲。
“以后留在神都,不要再回东林了,你的名字,祖母己经为你想好了。”温和的话语,很难让人想像是出自广寒圣后的口中。她夜像个慈祥祖母,没一丝圣人的高深莫测。
不知是不是因看到青儿,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广寒圣后很少见地流露出怀旧的情思。
时间,让一切变得没有意义,而意义恰好也在时间里。
她看起来很年轻,那是因她境界高深,能留住容颜,其实她己经活得很久了。
“奶奶,你给我起得什么名字,不会让我叫青天吧!”青儿笑道。
圣后拿起筷子,微笑说道:“我看叫青菜更好。”
青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青儿,以后你就叫青莲。”广寒圣后望着莲湖说道。
“好听!”青儿望向水面,说道:“奶奶,我本以为你喜欢梅花?”
广寒圣后道:“因那首诗?”
青儿点了点头。
广寒圣后抬头望向那轮紫月,静默无言。
莲台之上,紫月轻照,湖心莲影,迎风轻摇。
广寒圣后收回了神思,道:“听洛满城说,路上一个少年救了你,他叫什么名字,哪宫弟子,等来神都后,我对他好好奖赏!”
青儿小脸微红,低头道:“他叫初九,来自瀛洲一小岛,不知他的师承。”
广寒圣后挑了挑眉,道:“初九?”
青儿道:“奶奶,他医术很好,不过他有病,来京都后,奶奶能不能给他看看?”
广寒圣后凤眼猛然一亮。
青儿又道:“他应是名门子弟,他随身带着大日龙吟剑,还有一只清蝉灵兽。”
广寒圣后站起了身,叹了句:“尘缘苦短,人间路长,不能容人细思量……”
说完慢慢走下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