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羌族几次三番扰北疆安定,李靖宸决意派上将军江承领三万精骑攻打羌国,每日战报奏折无数,李靖宸忙得焦头烂额。近一个月都宿在书房,没踏入后宫半步。
后宫众妃慌了,每天变着法地做了汤水甜品往乾清宫送,可是皇上连看都不看,直接叫人丢掉,御膳房都快堆叠如山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小半个月,皇上终于忍无可忍,下了道圣旨:天下民不聊生,尔等后宫妇人无所事事,成日钻研厨技,铺张浪费。如若再犯此事,必定重罚。
后妃被震慑,倒没人再往乾清宫送东西了。李靖宸清净了几天,忽地又有人开了个头,每日在乾清宫门前昏倒的佳丽就不下十人。
是日,李靖宸政务不算繁忙。王权端着绿头牌进来,道:“皇上今晚翻牌子吗?”
李靖宸随意瞥了一眼,翻开奏折摆摆手。
王权立刻会意,福身退下。
“等等。”李靖宸望向托盘,放下手中的笔,“拿过来。”
“是。”王权又悠悠地回来。
李靖宸扫了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到刻着“宁才人”的绿头牌上,勾起嘴角。
方才那牌子在他面前不过一晃而过,却还是被他瞧见了。
李靖宸毫不犹豫翻了牌子,故作严肃道:“去通知宁才人吧。”
小太监来通传时,宁岚衣正在和两个丫鬟一块磕瓜子。
宁岚衣忙不迭地收拾了桌子,沐浴更衣,末了还不忘熏香。
李靖宸来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橙红交织,给宫墙都染上了颜色。
一月不见,他嘴边添了细密泛青的胡渣,人也变瘦了,愈加棱角分明。
可见边关战事并不尽如人意。
宁岚衣行了礼,试探着问道:“可是前线战事吃紧了?”
别提还好,一提这事李靖宸就头疼。
羌族蛮夷之地,崇尚武力、骁勇善战,经常扰乱边疆。李靖宸命江承夺下羌国三座城池,以彰显上国威仪。
江承领兵一路北上,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半月内便夺下两座城池。羌族可汗大惊,命人严防死守,到了第三座城市,两军焦灼不下,僵持半月都攻不下。
本来就发愁,再加上后宫众妃各种作妖。
李靖宸揉揉额角,心中燥郁无比。
宁岚衣给碧树使个眼色,后者将备好的茶端上来,李靖宸浅尝一口,唇齿间茶香经久不散,令人回味无穷。
连着心情,也清朗了不少。
他抬眼望向宁岚衣,她今日穿了淡粉海棠纹纱裙,耳边挂着两吊长长的白玉坠,低头落到肩窝上。脖颈的皮肤细腻白皙,视线沿着剥削的肩头下滑……
一月不见,他好像很想她,想到眼前的女子一颦一笑都融到眼底,才肯心满意足挪开视线。
李靖宸将茶搁到桌子上,沉默片刻,问道:“边疆战事,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宁岚衣张了张嘴,眼看又要一番推辞拒绝。李靖宸及时制止道:“你不用顾虑,朕想听实话。”
“陛下误会了。”她笑了笑,唇角弯弯的,浅浅梨涡若隐若现,“嫔妾尚不知军情如何,怎么分析?”
不知军情是假,不让李靖宸心生疑窦是真。后宫女子关注军情,鬼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
李靖宸简单把战况复述一遍,宁岚衣静静听着,偶尔点头提问,持续了半个时辰。
殿里的门开着,夜风穿过,撩起少女鬓边几缕碎发。她认真思索着战术,浑不在意地在耳边塞了塞。
李靖宸不由又看痴了。
他觉得室内闷的厉害,有股邪气在体内横冲直撞,不受控制。端起杯子饮了一大口冷茶,才勉强压下心思。
那边宁岚衣不知李靖宸心中所想,抿了口茶润润嗓子,“嫔妾觉得,栾城之所以强攻不下,无非是羌族可汗早下了死命令,军队一鼓作气,严防死守。我军要做的,不是强攻,而是尽量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一网打尽。”
她意气风发地说着,嘴角竟露出掩盖不住的神色,亦如当年的狂傲少女。
宁岚衣朝李靖宸投来询问的目光,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底。漆黑的眸子泛着光,炽热又滚烫。
四目交接,又各自慌忙别过脸。
他轻咳两声,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不管面前的女子是温顺还是桀骜,他觉得都如此可爱。
匆匆喝完了茶,李靖宸随意扯了两句,便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开了。
宁岚衣不明白怎么惹到他了,来的时候还挺开心,怎么说冷脸就冷脸。
……
是日,李靖宸给远在边疆的江承休书一封。
翌日,上将军江承攻城不下,率兵返回望都。羌族举国喝庆,却不敢松懈。三日后派探子查看,敌军确已撤离,这才卸下军防。这仗打的太久了,到了夜晚,众将士办庆功宴,喝酒啖肉,好不畅快。
可就在将士们酒足饭饱,昏昏欲睡之际。突闻号角声阵阵,城外火光冲天。上将军江承一马当先,身后两千精骑横刀立马,只需一声令下,蓄势待发。
羌族首领这才意识到中了计。原来江承故意带兵离开,却又悄悄藏了两千人在周围。可是为时已晚,面对精挑细选出来的两千精骑,羌军军心涣散,如一盘散沙。
燕军愈战愈勇,呈势不可挡之势。除了栾城之外,一路畅通无阻,又攻下两座城池。
羌军三万人马,一朝覆灭。
消息传到羌国境内,举国哗然。羌族可汗尚未下命令,燕军已连夜回到朔城。羌族可汗气得一口血吐在殿上,昏迷不醒。
燕国皇宫。
李靖宸捻着传来的战报,早对信上的内容了然于胸。
王权研了墨送上来,李靖宸狼毫挥洒,写下圣旨。
翌日上朝,上将军江承被封为怀化大将军。文武百官无一有异议,连裴如海和林玄宗都一改往日丑恶嘴脸。
李靖宸看着林玄宗吃瘪的模样,觉得心里委实痛快。
碧树将消息告诉宁岚衣时,她只笑了笑,停下正在刺绣的动作,道:“我口渴了,去端水来。”
碧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小主不惊讶吗?”
宁岚衣道:“没什么客气惊讶的,我料他也是一样。”
碧树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便不再多问,乖乖端茶去了。
宁岚衣偏头望向外面的梧桐树,眼下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有风拂过,带起落叶簌簌。
她微微叹口气,不知此事过后,将会在李靖宸心里留下怎样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