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骏马奔驰,前方道路逐渐开阔,不再像方才那般颠簸。
宁岚衣后知后觉还攥着李靖宸的衣角,才若无其事撒开手。
忽有阵阵花香伴着微风拂过,她抬眼,姹紫嫣红映入眼帘。两岸杨柳夹道,路的尽头高耸而立一座山峰,野花自山腰绽放,一路绵延到山脚下,美不胜收。
宁岚衣抬手,揉了揉眼。
身后的人兀自旋身下马,悠悠向她递来一只手。她犹豫几秒钟,还是伸手拉挽住他。
男人的手掌宽厚有力,薄茧划过掌心,带过些痒意。
宁岚衣有一瞬间的失神,落地不稳,被脚下突出的石头绊了下,身体往后仰。
李靖宸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捞住宁岚衣,朝身前一送,她就稳稳落入怀中。
宁岚衣头撞到他的下巴,发出“咚”的一声。
“哎呀!”宁岚衣疼地呲牙咧嘴,下意识去摸头,混乱中却摸到一张薄凉的唇。
“嘘——”男人臂膀收紧,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头上摩挲两下,嘴唇翕动:“香。”
宁岚衣愣神,一只手僵在半空中,身子紧绷着。直到他松开手,才缓过一口气。
李靖宸将马绳拴在树上,回过头看,宁岚衣早就走了老远。
他追过去,望着宁岚衣的背影笑道:“生气了?”
宁岚衣垂着头,步子不停往前迈,听到这话身形一顿,原本泛红的脸此刻娇艳欲滴。
“原来是害羞啊。”他尾音拉的很长,末了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
“没有。”宁岚衣脚步不停,连头也不抬。
蓝色的身影晃过,挡住了去路。
“抬头。”
宁岚衣双颊酡红,执意不肯抬头。
他又重复了一遍。宁岚衣这才硬着头皮抬眸,顷刻被眼前所见震撼住。
再往前一步,漫山遍野鲜花五彩纷呈,浩瀚如海。不远处几棵老树依山而生,枝叶茂盛。清风拂过,簌簌作响。
宁岚衣下意识往前卖了一步,半个身子便被遮在花丛中。
李靖宸站在身后,忽地开口,“到这来,不必拘着。”
他不知从哪掏出个笛子,放在嘴边,悠长的笛声便响彻山谷。
宁岚衣觉得自从来到这,身心都轻松了不少,心思随笛声飘散,恍若真回到了二八年华的心境。
少年豪情,壮志凌云。
随手拾起地上的长木棍,她伴着笛声而起,以棍为剑,动作行云流水。
那些稀碎的记忆涌上心头,令人热血沸腾。
棍子沾了花草,挑起散在空中。少女鬓发微乱,被扬起的花瓣围在中央,动作敏捷矫健。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角不觉间带了笑意。
宁岚衣一曲舞毕,虽已大汗淋漓,但觉得周身畅快无比,连人也跟着轻快了不少。
她两步走上前,抱拳失礼,“多谢陛下。”
“这里,没有天子。”李靖宸轻笑,从怀里掏出酒壶,轻易打开,“只有酒徒。”
他仰头喝下一大口酒,清冽的酒水滑过喉咙,醇香便绵延千里。
宁岚衣望着酒壶,咽了口唾沫。
李靖宸察觉到她的意图,似笑非笑地抹了下嘴角,直接将酒壶扔到她怀里。
她下意识接住,愣愣地杵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怀里的东西。
“怎么,嫌弃?”他目光扫过来,宁岚衣堪堪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她拧开盖子,照着李靖宸的模样,猛地喝了一大口。
酒香甘甜清冽,在唇齿间缠绕,令人回味无穷。
宁岚衣砸了下嘴,赞道:“好酒!”
风吹过,几缕散落的发丝随风耳动,草叶粘在鬓发上。她未曾察觉,半眯着眼作回味状。
李靖宸看她果然一改往日循规蹈矩的模样,样子傻的很,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越笑越大声,直到宁岚衣转过头,一脸费解的望着他。
收起笑,李靖宸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山,道:“上去。”
此处虽是座不高的小山,但却十分陡峭。
宁岚衣几次险些滑下去,都是李靖宸从旁边扶稳她。
她眼睛飘向别处,耳根微微泛红。手攀上身旁丛生的灌木,小声道:“我自己来。”
他的手没松开,沉声道:“有些事,我能帮你。”
他说的是“我”,宁岚衣有些惊讶,但很快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黯然道:“没人帮的了我。”
她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林晟欠下的债,她要他拿命来偿。
可这些事,她决不能说与别人听。
李靖宸停下,她被他钳着衣角,被迫立在原地。
时辰近傍晚,西边已是霞光万丈,火红的云彩映在他半边脸上,男人的眸子漆黑,死死盯着她:“有你主动开口的那天。”
她背地里努了努嘴,不屑。
两人步履不停,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爬上去了。
此山虽然陡峭,但山顶上倒是意外的平坦,野草杂生。
李靖宸朝她招招手,宁岚衣走过去,立在山头。
望都的灯火匍匐在脚下,星星点点。头顶雁群飞过,扑棱下几根羽毛。
“那个地方,是紫禁城。”他指着不远处灯火最盛的地方,道:“城里有个位置,叫皇帝,无数人为它争地头破血流。”
他扯唇,似是自嘲的笑了,“阿渺,我亦是其中之一。”
宁岚衣听见他唤她乳名,有一瞬间动容。下一刻,整个身子被他扳正。
“我人处在深渊,所以更明白何为无助。”
他一双眸子半隐在黑暗里,她竟听出了无助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宁岚衣道:“谢谢。”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真心的。”
那头李靖宸神情变得古怪,半晌,噗嗤笑出声来。
“什么意思啊?!”宁岚衣秀气的眉毛拧在一块,面上愠怒。
李靖宸觉得小姑娘有意思的很,有时候一点心思也不藏。他挑眉,“那就是说,之前都不是真心的?”
她面色坦然,讲得毫不心虚,“自然是真的。不过前者是宫妃之礼,而后者……是朋友之谊。”
她对自己这番说辞十分满意,末了还得意洋洋地昂头看他。
得了,这丫头说啥是啥吧。
李靖宸看了看天色,一手覆上腰间,去解腰带。
对面的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
磕绊道:“干……干嘛?”
他松开腰上覆着的玉带,顺势脱下外衣,“不干嘛,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