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又在繁华的城市中行进起来，孙浩开得很快，乘客除了顾云杰，还多了一个浓眉。
顾云杰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浓眉也没开口，三人一路上默默无话，直到抵达一座幽静的疗养院，才终于打破沉默。
“这里是新建的，设施条件很不错，安保也做得很好。”
浓眉跳下车，目光在整齐的白色建筑和丰沛的绿植间游移。
“小顾，待会儿见到人，你注意一下态度。”他吩咐道：“温和一点，耐心一点，动作要轻，说话声音要柔和，不要吓着她。”
“我要去见谁？”顾云杰问。
浓眉沉默两秒，神色有些黯然：“……一个可怜人，小孙，你简单介绍下。”
他摇摇头，带两人朝左边那幢白色小楼走去。
顾云杰忍不住问：“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这是罗部长……”
孙浩话音未落，就被浓眉打断了：“老罗，就是老罗，小顾，你叫我老罗就行了。”
“好吧，罗部……老罗。”
跨入三楼走廊，低调谨慎的医护人员迎上来，老罗跟他们似乎已经很熟了，低声交待两句，让他们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孙浩凑到顾云杰耳边，悄声解释：“你现在要见的人，是一个黑影的受害者。”
受害者？顾云杰一惊。
“这些年里，遭遇黑影的人基本都死了，只有三个幸运儿活下来，她是其中之一，也是最特别的一个。”
“特别？”
大门后面又是一扇门，主任医师带着几人接受虹膜和指纹扫描，核验身份。
“另外两人都疯了，彻底疯了，完全丧失逻辑思维能力和表达能力，但她的情况很奇怪，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清醒的时候，她会说一些意义不明的话，但又说得不清不楚，同时，她有了一种表达能力。”
顾云杰心头一跳，这个受害者似乎被黑影改变了很多。
“她在清醒时会画画、会书写，但她写出来的是一种谁也看不明白的文字，画面也很诡异扭曲。”
“她说得最多的话有两句，其中一句是：它们要来了。”
顾云杰跨过最后一道门，走进了一间宽大的病房。
“还有一句是：月亮救救我。”
它们要来了。
月亮救救我。
顾云杰浑身一紧，一股寒气悄然涌来。
病房被分隔成前后两部分，当中被一道厚重的透明材料隔开，上边有一道暗门。
前半部分摆着好几台闪烁的仪器，有录音录像设备，还有两个档案柜，看着像一间监控室。
后半部分则是普通的病房，一张病床孤零零放在中央，床上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呆呆看着窗外，似乎完全没察觉有人来了。
透明材料似乎是单向的，站在前部，能清楚看到后面的病房，但在病房中，却无法察觉这方的动静。
顾云杰明白，那道人影就是自己的目标，也是最特别的一个黑影受害者。
“小顾。”老罗递给他一张纸，“你看一下，这是她的基本资料。”
李羽，21岁，长宁市人，护士。
1年前，李羽下夜班时遭遇黑影袭击，身受重伤，当时正是孙浩当班，赶到时她已奄奄一息，紧急送医抢救后捡回一条命。
李羽在医院昏迷了1个月，清醒后性格大变，开始频繁进行“表达”，方式是书写和画画。
她对自己的作品似乎永远不满意，每次都在完成后迅速撕毁。一开始，这种行为并没有得到重视，直到有一次，孙浩来看她，她主动把自己的画和文字塞给孙浩。
“我发现她画的是黑影……准确说，她的画预言了黑影的下一个目标。我当时感觉有点儿不对，瞎蒙了一次，结果蒙对了，多救一条命，但也仅仅是一条命……那位受害者的精神也受到很大摧残，疯了。”
孙浩皱着眉，叹道：“之后，我们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她的言行，发现她似乎不是真疯，也不是装疯，而是处于一种无法自我控制的奇特状态中，这让她的精神处于严重的不稳定状态，撕毁画作和文字，就是这种不稳定的表现。”
“是说她自己无法控制自己吗？”顾云杰问。
“类似吧，已有好几位精神科的权威给她看诊过，其中一种结论认为，她的意识被一股力量强行拉到了某个地方，是字面意义上的精神分裂。当她昏睡时，意识在‘那边’，清醒时，又回到‘这边’，两边互相拉锯，迟早会把她的意识拉到彻底崩溃。”
听到这里，顾云杰有点唏嘘，这姑娘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受煎熬。
“她应该也是尽了全力，才通过图画和文字的方式向这边发出警示吧。”
“是这样，可惜……”
老罗长叹一声：“可惜我们发现得太晚了，对她的保护也实施得太晚了，在我们介入前，她已有过几次自杀未遂，而且因为具备医护知识，对自身造成的伤害都很可观。我们尽了最大努力恢复她的健康，但……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这个情况真的让人担心。”
“那让我来是为了……”
“为了这些。”
老罗指挥几名医生，打开档案柜，将几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纸盒子拿出来。
“都是她的画作碎片，撕得很零碎，全部混在一起。因为她的画本身就很随性，加上作画的日期集中，因此一般的修复专家很难在短时间内分清楚，并且进行修复，所以需要拜托你了，小顾。”
老罗又将另一个盒子拿过来：“这边是她写的文字，也都撕碎了，但最重要的是，这种文字没人认识，所以我们觉得，是不是先修复图画比较直观，比较有帮助？”
顾云杰考虑了几秒，倒是先拿起装文字的盒子，跟着看向病房里的李羽。
资料显示，她只有21岁，正当青春妙龄，可此刻靠在床头的女子形容枯槁，面无人色，从病号服里露出来的手腕细瘦、苍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顾云杰感觉头上嗡嗡作响，心里始终回味着刚才孙浩说的两句话。
他说，李羽讲得最多的，就是这两句话——
它们要来了。
月亮救救我。
它们，还有月亮……
“老罗。”
盯着李羽，顾云杰突然沉声道：“能不能麻烦你马上查一下，30年前的5月3日是什么月相，是满月，还是新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