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漫长的“讨价还价”(欧麦尔借口一个他无法抽身的安排,她则是家庭烦心事),他们两位终于都得到一周中额外的一天假期。于是两个人立刻决定将这天的假期给“兑换”了:鉴于气温的原因他们决定去周边来个小长途旅行,再去游泳池里游泳。这对他们“偷懒”的这天来说——从工作中偷来的一天,无疑是最好的庆祝方式。
疯狂的大笑,激动不已……在奥迪车与路面摩擦的噼啪声中,这次的出逃甚至让人觉得都使他们两位重返青春了,回到了中学时代。仿佛是在中学的时候无意中遇到了罢工或者是教育日[10],突然就毫无预兆地可以享受自由,既没有老师,也没有父母。
收费站的牌子上显示现在是十六点四十七分,室内气温是二十九度……由于气温太高,汽车尾气变成了形态各异的薄雾,他们遇到的车辆看上去都像是在柏油路上失重了一般。
下了高速之后,他们降下了所有的车窗,好透透气……目及之处,一望无际的风景中,有成片的虞美人花,有牧场,还有成群地聚集在树下的牛。这风景让他们有了去野餐时的感觉——突然就想改变计划,就那么迷路在一片无名的原野中。
“小气?”欧麦尔问道,手肘支在车窗上。
“小气!……你知道的,”希碧儿正色说道,“我前天给特蕾莎打了电话,感谢她发过来的照片。你会高兴的,因为她完全同意你对艾玛努埃尔的看法。”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我马上就告诉你。”她故作神秘地回答他,还把手放他的手上。她继续看着前方,风将灰尘吹得飞到了路两边。
他没有坚持。车一停到游泳池的车库,他们就下了车,浓浓的氯气味扑鼻而来,然后他们就分头去换衣间。
欧麦尔第一次穿着条纹拳击短裤,先下了水。跟预想的一样,池子里没有多少人。几个妈妈带着她们的孩子在浅池里面;深水池里面是十几个强悍的游泳者,都是一直往前游,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什么也不看,也不用管任何人。跳台上面,一个年轻的肌肉男引来一群傻乎乎的女中学生的无声赞叹。
等了一会儿希碧儿,欧麦尔就坐到了池边,两腿在水里摆晃。一直都是那么热。由于风的缘故,不时有一片椴树叶落到水中,远处还能听到火车穿越森林的声音。
当希碧儿最终穿过消毒脚池的时候,她那耀眼的美貌在光线下更是惊呆了他的双眼。她把头发绾成马尾,穿着一件黑色的泳装,很典雅,每个肩膀上是方格图案的肩带,几乎不怎么露肉,但是将她的纤妙身材展露无遗。
时间真的是可以经受任何考验的,欧麦尔突然恍惚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当时的他住在一个匈牙利青年旅馆里面,那里淋浴室门前的走廊上每到晚上就会有些袒胸露背的女孩,各自拥抱着一个男孩。
不过,对他来说,当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不管怎么说,他可是一个匈牙利词都不会说)。但是他现在感觉自己很需要回到过去,哪怕只是几秒钟,回到那些灯光幽暗的走廊,好重新体会一下那些他没有好好利用过的可能的冲动。
“你准备好了吗?”她看着出神的他问道。
他们游泳了。两个人都是蛙泳,动作整齐划一地穿过光晕,没有什么声响,除了水花的声音。静悄悄地来回往返地游,从光线明亮的浅水区到跳台的阴影里,还好没有人跳水。在游了十个还是十一个来回之后,他们默契地达成一致:一圈也游不动了。
拿着书一坐到浴巾上,希碧儿就开始专心致志地抹防晒霜:先是脸,然后是胳膊和腿。
“你能帮我抹抹脖子后面吗?”她一边问他,一边拨开泳衣的肩带。
在缺乏勇气的时候,欧麦尔是一个乐于助人的青年。他乖乖地跪在她后面,好给她的脖颈后面和肩胛骨上抹防晒霜。
在某一刻,当他认真地将乳液抹在她肩膀上的时候,他明显感到了她在他的指尖下轻轻地抖动,就像一只蝴蝶。但是他没有尝试将她搂在怀中,甚至没有像自己很渴望的那样拥抱她。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人在看着他们,另一部分是因为他确信希碧儿那边从自己身上想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同志般的动作,基于互助精神的那种。
“另外,”他想转移注意力,就问她,“你还一直没有跟我讲你跟特蕾莎的对话呢。”
“就我所理解的来说,关于艾玛努埃尔,她越来越有疑问。特蕾莎觉得她很假,想哄着所有人好让大家都听她的摆布。在特蕾莎看来,也许乔瓦尼在家里已经没有任何发言权了。”
“我准备打赌:他的痛苦还没见底。”欧麦尔风趣地说。为了跟她讲一个这个女孩是多么强势的例子,他还告诉她:他们到了最后,他已经无权喝酒、无权在家抽烟,也无权招待朋友了。“所有人在她面前都得弯腰。”
“你就任由她这么做?”
“或多或少吧。还好,能让她收敛一下自己强势的是:她几乎没有钱,靠我交房租。实际上,她很喜欢钱……”尽管是个小学老师,她还是每周都要傻傻地赌几把,期望着哪天能赢一笔巨款,好随心所欲地生活。“可能要甩开我的时候,”欧麦尔说,“出于仅存的羞耻心吧,她一直都避免谈到一直都没有还我的那五千欧元。”
“我从来没有想过是这样。”希碧儿承认说,伴随着“诉状”的是大幅度的摇头。
如果一个男人可以成为自己品德的评判师,可以公开自己的某些优点,那么,欧麦尔将很乐意地直接告诉她:一点都不是自我标榜——他对她以前是那么耐心,失去理智的耐心。
他接着说:“我甚至觉得,正是在追逐利益、精于计算方面,艾玛才显得那么有智慧。在我们相识之前,我想她可能最多有过两三次这样的经验吧,然而这很明显不是她的性格。这是个太工于心计的女孩,冒这种险太正常了。”
“这也可以说是她的一个优点了。”希碧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开始收拾他们的东西。
这种事情是能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