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塞尔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领口。
“我爱你…”
他像个丢了什么宝贝的小孩，眼睛通红。
浮在空中的莉莉娅心口一滞，她第一次从这个人嘴巴里听见「爱」这个字，虽然不是对她说的，但是仍旧非常清晰，并且令她心寒。
我爱你。
我也爱你。
莉莉娅低声呢喃道。
只可惜没人听得见。
而「莉莉娅」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目光轻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恶猫，甚至微微转了转手腕。
“你们这个意思是不想死吧。”「莉莉娅」说，就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地，做点可以将功补过的事情吧。嗯？”
欧塞尔微微点了点头：“可是我现在只是个废物罢了。我什么都做不成。”
「莉莉娅」扯了扯嘴角，有灵光从眼睛里一闪而过。
“没问题的哦，毕竟我手中有了恶猫，什么都不怕了。看到那把镰刀了吗，交给你。”「莉莉娅」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她甚至伸出舌头来舐了下唇瓣，像是看到了唾手可得的猎物的豹子。
“好的。多谢您…”
莉莉娅看着他站起身，走到镰刀面前将刀捡起来扛在了肩头。
刀刃处发出一阵阵的红色的气浪，像是有什么发出怒吼，崩溃地想要挣脱这把精铁的束缚，却终究是无能为力。
能看见的吧…从里面向外面看的话，他们肯定能看得到，那个他们深爱的小孩子，对着他们的仇人，扛着曾经把他们杀掉的武器——那把将他从温暖的母亲的怀抱里剖出来的武器。
可惜就目前来说，他不可能知道的。
莉莉娅突然觉得欧塞尔非常可怜。
他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甚至爱上了自己的仇人。
空荡荡的城堡里突然传来了风的声音，穿越阴暗的回廊，吹到了房间里。
也可能并不是风吧。
莉莉娅伸出手放在眼前看，看着自己的手指闪闪发光地在逐渐消散着。
就这样消失的话，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
莉莉娅一把握起了拳头，低眼看着地上的几个人。
如果莫娜能够主动夺取她的身体，那么她也照样可以主动得回自己的身体——她才不能被取缔，该消失的应该是那个本来就已经死了的人！
「莉莉娅」抬眼看了看浮在空中得莉莉娅，微微眯起了眼。
莉莉娅猛地从空中向着她的身体俯冲下来，而在接触到自己身体的一瞬间，犹如直接撞上了钢筋。震得她感觉自己直接就消失掉了。
“亲爱的，等到彻底安全了——我就还给你。”
莫娜的声音凭空传到了莉莉娅的耳朵里，在莉莉娅还因为刚刚的震动浑身难受的时候，随意地挥了一下恶猫。
欧塞尔与穆鲁列的眼睛直接瞪圆了。
“放心吧，这孩子——有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莉莉娅」笑眯眯地说，也没再抬头，径直走出了这个房间，“走吧，去找明鎏四毒。”
莉莉娅觉得自己被放进了一个温暖的热水池中，她睁不开眼睛，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混混沌沌中，莉莉娅听见一个像是什么粗粝的东西相互摩擦中发出来声音：“该死的，真是阴魂不散。小丫头，看起来——你也需要我的帮助吧。”
“你是谁…”莉莉娅咬了咬牙，奋力地发出声音来，“你想要做什么…”
“我？我就是连她都会忌惮些的所谓的后山的枳俞啊。”那个声音费劲地压抑着自己的狂笑，“一个魔鬼。我可以帮你杀了那个夺走你身体的女人。前提是你要自愿跟我做…”
“交易…”莉莉娅费劲地打断了他的话头，“不必了。我最讨厌做交易。”
“我想要的、一直都是直接抢过来的。”莉莉娅干涩地笑了几声，“我同样也非常讨厌所谓的「魔鬼」，你来找我交易，还不如去复活那个一心想要报仇的菲林。”
“那个废物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反而是你让我很感兴趣。”枳俞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地狱，在沸水里翻滚了无数遍之后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似乎是有无数的水泡，在他说话中不停地被压破，发出的声音令人浑身发麻。
“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我就在你身边——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喊一声我的名字，地狱的大门立刻为你打开。”
这句话说完，枳俞便消失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过。
莉莉娅终于可以正常地睁开眼睛，她看见自己被一团闪着紫色光芒的漩涡包围着。那么温暖柔软，像是一个充斥着香味的怀抱，她可以安安稳稳地睡在里面，不用担心风雨，不用担心流言蜚语，也不用担心失去什么。
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掉了出来，连忙抬手去擦，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流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而她的手也越来越潮湿。
莉莉娅想笑，却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什么。
这算是…在嘲笑我自己吗？
在父母亲人身边体会不到的，竟然在这里体会到了，简直太可笑了。
莉莉娅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直接笑了出来。
声音那么大，像是一只悲伤的小兽，在空旷的没有人烟的地方，崩溃地叫喊着。
“你只要看着就可以了。”
“等到彻底安全了。”
“亲爱的。”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块珍贵的宝石，摔不得也碰不得，只有被高高地捧在怀里才安全。
怪不得欧塞尔与穆鲁列都这么爱她啊，这个人实在是太温柔了…为什么会有人舍得去伤害她呢…
莉莉娅大概早就忘了，这个给她温暖的怀抱的魔女，将一个成型不久的孩子从母亲的怀抱中生生剖了出来，然后让他扛起了那把深深地刻着灭门之仇的凶器。
「莉莉娅」慢悠悠地跟着欧塞尔与穆鲁列，手中的恶猫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你们没有一点线索吗？别扯谎，我看的出来。”
穆鲁列抿着唇，唇瓣泛着青白。
如果这是莫娜，她不可能不知道明鎏四毒的线索，如果这是莉莉娅，那她为什么不被恶猫反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