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乐清当机立断,跳下车,凝结住车上所有地方的缝隙,又贴了一张隐匿符在车外壳上,车里最大的护身符还是这么奇特命格的崔钰。
一连串动作之后,四下俱寂,边乐清几乎只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然而只持续了瞬间,丛丛怨气伴随尖啸声铺天盖地地涌来,边乐清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青铜钝剑,扑上来的黑影如同撒入热水的雪花一般,发出“滋滋”声响后消失不见。
边乐清接着车前大灯看见远处站着一个人。
人——并非鬼物。
这下他可以断定,这场事件自始至终都是由亡者导演的。边乐清一手丢出三张符箓飞向那人,另一手收割起漫天怨灵。
细密的雨丝转瞬凝结成雪花,天地苍茫一片。
“生死一张还魂符,情爱半杯忘川水,前方道友,何以执着?”
铜锈渐渐剥落,剑锋凛然,边乐清耳边轰鸣一片,显然是将力量用到了极致,然而远处人影不动如山,连句回话也没有。
太不上道。
“砰砰砰——”崔钰使劲在敲打车窗,说话的声音却被闷在车内传不出来,一切缝隙都被寒冰封住。
眼前所有画面,震撼之中似乎又带着滑稽。
麻木的冰冷似乎一点一点腐蚀着边乐清的力气,对面那人手法相当明确,就是拖字诀,若是局面再僵持下去,等边乐清精疲力竭,随便一缕冤魂就能解决她。
每挥动一次青锋,边乐清就觉得自己的力气被抽离半分,而怨灵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始终挡在那人前面。
摸出最后一张符箓,边乐清心想,果然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
这张符箓是给自己用的,边乐清往眉心上一贴——搞得自己有点像一只被收服的僵尸——口中念念有词:“敬告九幽,冥府十二领主,望得一相助。”
寒意又重了三分。
又是一声沉闷的“嘭——”,车门总算被推开,崔钰的保镖率先跑出来,眯着眼睛顶住风雪,想要去扶起不知什么时候倒地的边乐清。
可怜这保镖刚走两步,被边乐清身上陡然冒出来的光芒弹出好几米远,再一看周遭黑气中混杂人脸一下子傻了眼,口中语无伦次地大喊:“神仙,救命啊——神仙!”
周遭一切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扭曲,远处那人嗅到一丝致命的气息,瞬间散去身形。
意识渐渐回归,边乐清从混乱的梦魇中挣脱出来,又被医院明晃晃的灯刺得眼睛生疼,忙喊道:“关灯关灯!”
闻箫赶紧把开关全摁灭了,这才幽幽地问:“你用了请神符?”
边乐清点头,顺便扫了周围一圈,她住在医院单间,周围整洁如新,一看就是有钱人给安排的。
“昨晚怎么回事?”
原来她已经睡了一夜。边乐清把昨晚的事情从头到尾,包括细节讲述了一遍,末了,才问:“闻哥,你见多识广,给我分析分析呗。”
闻箫皱眉,说:“容我想想。”
不过闻箫边想,还要跟她絮叨:“请神符此物不可多用,请神容易送神难,昨夜凶险万分,别无他法,今后切不可依赖。”
“嗯。”
“还有那崔先生,命格万中无一,乃活僵、死者一类克星,我等不该跟他有过多接触,以免身子受损,昨夜你可还好?”
“没事。”
“再者,此事从头便处处透露蹊跷,那人已经给我等诸多警告,日后还是回避为好。”闻箫越讲,边乐清越是困——明明她刚醒。
“行。”
边乐清看他还要再说下去,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闻箫忽然提高音量,说:“你先前所述,倒是让我想起某件古物。”
“什么东西?”
“是《雪夜访鬼图》,前人所作画卷。”闻箫一说,边乐清也是有点印象。他提到的“前人”正是同为僵尸的前辈,可以追溯到唐宋时期。
《雪夜访鬼图》本是此人随性所作,但是朝代变迁,几经辗转,无数冤魂被封印在里面,久而久之成了一件法器。
边乐清不由得问:“这画卷跟我的青锋比起来,谁更厉害?”
“你的青锋是残器,比不上它,毕竟也是千年的古物。”闻箫说,“那做法之人的本事估计还在你之上,不好对付。”
想着想着,边乐清的视线瞥见手背上的点滴,面容有些扭曲,叹息似得说:“浪费呀,躺在这儿一夜,怎么也要花五六百吧。”
闻箫:“……”不能跟边乐清提钱。
“还有那张请神符,我用五十块从瞎子那里买的。”边乐清感叹,本以为请神符能解决那人,结果连那人一根毛都没伤着。
揉了揉眉心,边乐清拿过外套套上,一只手翻了翻手机,发现自己的微信居然加了一个备注为“崔钰”的人,他还给自己转了六百块钱。
这个崔钰还真是实诚,等等,他怎么加的微信?
闻箫看边乐清的脸色变来变去,鼓捣着手机,问:“出什么事了?”
“崔钰居然翻我手机,早知道我不把手机设成指纹的。”边乐清懊恼地把自己手机内的东西浏览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不良内容,才舒了一口气。
而闻箫则不这么说:“你们这些后生喜欢将钱藏在手机里,是塞在哪里了,快看看有没有丢。”
边乐清:“……”
不指望跟老古董沟通,边乐清拔了针头,压低声音说:“这间病房的价格不低呢,咱俩偷偷溜走吧。”
闻箫的亡者天赋是【瞬移】,以他的精神力范围为限制,他穿好衣服后,闻箫带着他瞬移到了医院外空无一人的小路上,两人还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了一番。
“没人,我们去哪?”闻箫松开他的肩,问。
“公交车站。”从市立医院到尾山路,坐公交最经济实惠。
“阿强,看看这条新闻,以后少点外卖,你看看这学校里有十多人,都是因为得罪了那送外卖的,啧啧啧,死得多惨。”边乐清身边的一个大妈,小声教导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
边乐清翻了翻手机,顿时头疼起来。
新闻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大学街里那次案件,经过本市知名晚饭档民生节目播出披露后,舆论压都压不住。
昨夜被他打得半残的凶手出现在新闻版面上,脸打了马赛克,她至始至终也没见这人长什么样。凶手被警=方透露出来的身份是一个外卖小哥,因为许多学校里外卖被偷事件使他多次赔钱。死者都是他送过外卖的——那个卡车司机除外。
赔几次钱就杀人?
边乐清想不通,里头的蹊跷,觉得自己仍然摸不着一丝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