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小女孩矮矮的,看起来不过四岁的样子,脸颊有些瘦削,像是营养不良。
难怪她去买拖鞋收银员都看不到她,褚墨玉看到她也没有惊讶,因为她又变回来了!
那点儿糖是掺了假的吧?
事实上,徐娜娜给她买的是雪花酥,里面加了许多坚果和水果干,纯糖的部分还真是不多。
以为糖掺了假,气急的金枝坐立难安,恨不得马上出去买糖吃,哪里还睡得下去。
等褚墨玉办完事来看两个小姑娘时,床上只有一处隆起,窗户大开着,窗台处还有一个小脚印。
他当即就派人去查监控,看到金枝抱着窗户外的排水管滑下去的时候,心跳都慢了一刻,回过神来更是又惊又怒,赶紧派人去找。
金合欢处于闹市,不像金枝所住的居民小区那么宁静,在这里即便是凌晨,路上也有不少人。
附近有许多烧烤店和深夜酒吧,通宵达旦玩儿的人不少。街头醉汉烂醉如泥,走一步晃三晃,看得摸黑起早扫大街的老大爷都心惊不已。
一个喝醉的男人握着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脚下步子一歪,撞上无辜路人。那人不知躲避,反而站在原地愠怒道:“想死吗?”
男人醉醺醺地抬起头,骂道:“嗝~你谁啊?好狗不挡道,滚!”
路人冷哼一声,拽住他的衣领左右看了看,趁没人看到飞快地把男人拖进了黑暗里。
金枝正好看到这一幕,好奇地跟了上去。那个路人身上有她讨厌的味道,比前几天在小树林遇到的那三个男人的味道还要重。
阴暗的角落里,醉酒的男人瞪着死鱼一样的双眼,皮肤迅速干瘪下去。他惊恐地大张着嘴,口中热气渐渐消散,在冬日的温度里,唇齿很快变得冰冷。
伏在他脖间的男人抬起头,餍足地舔了舔尖利的獠牙,肌肤红润得像是刚蒸过桑拿一般,嘴唇更是朱红如血。
“可惜味道差了点,”他理了理衣领,站起身自言自语道。
“你又私自捕猎了。”从黑雾之中走出的男人腔调怪异地说,“齐霖,金大人的话你是忘了吗?”
“我需要你来提醒?”齐霖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一个血脉卑贱的外族人,你有资格提醒我吗?”
新井俊雄面色阴沉:“我堂堂言灵世家传人,天赋血脉,跟你这种残次的改造人相比,怕是没有你卑贱。”
“呵,说得好听,咒术本是我黑巫一族巫术,你改个名字,就好意思说自己是世家传人还天赋血脉?”齐霖轻蔑地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血脉怎么来的,你说要是我告诉你那单纯的妹妹真相,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你敢!”新井俊雄气得脸色铁青,“坏了金大人和吕大人的事,你我都得死!”
若是告诉新井叶子他一直在利用她,以她那种性格,很可能会跟自己反目成仇,甚至跟神会作对。
叶子还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若是知道了,只需一句话就能把他的所有能力收回,那他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就算坏了事,也是你没用,死的人也只会是你。”齐霖根本不怕他吓唬,反而讥笑道,“你这么怕死,只怕死得更快。”
“是吗,那就走着瞧吧!”
齐霖吸收吕大人发明的药剂后实力大涨,可他这人激动易怒又狂妄自大,偏偏金大人十分纵容他,新井俊雄只能暂避其锋芒。
“听说那个可恶的女人没死透,还有了转世?”齐霖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眼中闪过怨毒的光。
提起这件事,新井俊雄一脸冷着:“李大人在查,现在还不能确定。”
“她是谁,在哪儿?”齐霖没把他的后半句话听进去,管他确不确定,只要可能是那个女人,他都要她死,以报地底监狱受辱之仇!
“听说是一个叫金枝的小丫头。”新井俊雄眼珠子转了转,欣然将实情告诉了他。
那个女人睚眦必报,要是哪天回来了,就凭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她就不会放过自己。让齐霖这个张狂的蠢货挡在他前面,替他把危险拔除,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金枝?”齐霖果然露出了残忍的笑,“世界上很快就没有这个人了。”
新井俊雄垂下眼皮暗笑,殊不知他们这一席话,被藏在拐角处的金枝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想要杀她?
金枝蓦地沉下脸,目光如芒地看向他们的背影。
黑雾渐浓,两人的身影隐隐约约,几秒后消失不见,只余地上狰狞丑陋的尸体。
金枝跑过去,小手掀开了尸体的衣领,看到他左侧脖子上有两个小小的血洞。
血被吸干了!她皱着娟秀的眉,若有所思。
“原来是个小崽子啊!”
后领一紧,一只手将她提起来转了个向,饱满立体的俊脸凑上来紧盯着她:“我道是谁胆子这么大偷听我们说话呢,瞧瞧,一只可怜的小老鼠。”
金枝冷冷地看着他,突然两手伸到他脸上猛地一抓,指甲连皮带肉撕下六道血痕。
齐霖不防被抓伤,脸上火辣辣地疼,他用力一甩,将金枝摔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嘶——”他捂着脸,鲜血从脸颊的伤口处渗出,左右各有三道抓痕,看起来倒十分对称。
金枝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的花猫脸抿嘴笑了。
“还真是小瞧你了,原来是只有爪子的老鼠。”齐霖气得双眼发红,走过去抓起她的一只胳膊恶狠狠道,“这两只爪子不需要留了!”
金枝尝试挣扎,却挣脱不了,她一把抱住他的手腕,张开嘴用力咬了下去。
“啊!”齐霖又是一声惨叫。
谁能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伤到他?他经过两次改造,皮糙肉厚,居然还会被人轻易咬伤。
金枝趁此机会挣脱他的桎梏,一溜烟逃跑了。虽然力气不在,她依旧能跑得很快!
齐霖捂着手腕,才追了几步就疼得直抽气,愤恨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朝身后作壁上观的新井俊雄怒吼道:“你是瞎了吗!追啊!”
冬天天亮得晚,凌晨五点半,四下里还是漆黑一片。
弄巷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惊得树上休憩的鸟儿也低鸣了几声。
一会儿后,云消雾散,沉沉天幕之中渐渐浮现出一轮圆月,抛撒下清冷的月辉。
一双毛绒绒的拖鞋沾了泥水,被人胡乱地扔在墙角,凄凉无助,就跟它的主人一样。
此时的金枝已经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喉咙,即将奔赴地府黄泉。
新井俊雄将她往地上一扔,和齐霖对了对视线,俯首向上位的老者请罪。
“就因为这么一个小丫头,你们耽搁到现在?”金律瞥了他们一眼,不悦道。
当然不止因为这么一个丫头,还因为齐霖那个蠢货没忍住饥饿去进食了,但在当着他的面,新井俊雄不能这么说,只能低头默认。
金律阖上眼:“罢了,把这丫头处理了埋花园里吧。”他说完,两个罩着金属外壳的仆人立刻把金枝拖了下去。
齐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心里叹道:真是可惜了,小东西闻着就很香,不知道她的血会是多么美妙的滋味。
如果现在在首位的人不是金律,而是吕梁平,他肯定就敢开口要人了。
吕梁平心里尚存人性,他希望人也能拥有动物的优势,所以提出了生物改造人计划,可再怎么折腾,生物改造人毕竟还是人。
金律却是个疯子,他手下的机械改造人丧失了人的感情,甚至以完全脱离人类模样而自豪。机械改造人把金律当做神明,只要他一句话,就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齐霖进神会这么多年,能让他看一眼就害怕的人不多,金律就是一个。
能把自己亲儿子变成一个怪物的人,自己也是个怪物,他惹不起。
花园里长满了蝴蝶花,绿油油的叶子吸足了水分,每一片都下弯着优美的腰弧。
肥厚的花苞含羞带怯地藏在叶心中央,零星绽开的几朵白中带紫、紫中带黄的花儿,迎着晨间的冷风轻轻摇曳着,舒展的身姿活像只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即便蝴蝶花耐寒耐湿,可花开得也过早了,不知道地下埋了多少人的尸骨。
金枝被仆人一手刀砍在了脖子上,那人甚至没有探她鼻息确认她是否死亡,就直接把她埋到了新挖的坑里。几株长势喜人的蝴蝶花,被移栽到了松软的泥土中。
活埋人的动作如此熟练,想必他们已经做过许多次了。
“金大人又种花了吗?”
天亮了,穿着冬裙的小女孩经过花园时,看着刚翻过不久的一小块土壤问道。
“巫小姐,您该回房联系术法了。”仆人冷冰冰地说,“再过几日,您便会被道学总会和特调局‘找到’,以免泄露身份,您最好掌握巫长命的所有习惯。”
“我知道。”小女孩低吟了一句,“巫长命,这个名字可真难听。”
她用手指卷了卷额际垂落的几缕白色发丝,神情忧虑。要装成巫神的样子还不能被人发现,倒是个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