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铺的齐整的街道边两排魔法石街灯散发着乳白色的光,刚享用完夜宴的富人们正结群往一个方向走去。
“您好,请问你们这是去哪里?”
被叫住的雀斑年轻人爽朗地笑着说:“当然是去看大会啊!就在伯爵的城堡里。”
年轻人指着前面不远处一座高耸的城堡,“那就是伯爵的城堡。”
“我们也去吧?见识见识所谓的贵族礼仪?”周立想起来那个高傲的少爷。
鱼可可摇着头,满脸不情愿地说:“谁稀罕那些东西,都是文化的糟粕。”
“你们是外地人吧?”年轻人继续说:“我叫安度因!一起去怎么样?正好只有我一个!”
“噗!”鱼可可不知道怎么的发出一声怪笑,“哇喔~安度因!”
“哇喔!”安度因学了一声,“你叫什么?”
“鱼可可!”
安度因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两只手叉在胸部,背挺得像树一样直,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用着一种奇怪却优雅的语调说:“哇喔~鱼可可!”
“哈哈哈!你特娘的真是个人才!”鱼可可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嘴里飙出一句汉语。
周立拍拍鱼可可的小脑袋说:“别闹了。安度因,带我们去看看吧!谢谢你。”
“乐意至极。”安度因做出一个标准的贵族礼,冲着鱼可可微笑着。
“诶?你不会是牧师吧?”鱼可可用着当地语言问道。
安度因意外了一下,解释说:“我不是牧师,虽然我很想成为牧师,但是我的老师跟我说我现在还只能打打下手。”
“你一定会是一位很好的牧师。”鱼可可笑嘻嘻地说:“那你是贵族吗?”
“是的,我父亲是世袭来的男爵。”安度因的微笑优雅而又亲切,“你刚才说的是兽人的语言吗,小女仆?”
鱼可可的小脑袋带着两只耳朵摇了摇,“不是,那是我家乡的语言,还有我不是女仆。”
“哦!那可以教教我吗?比如,怎样用你家乡的语言说一句你好!”
鱼可可清了清嗓子,用着听起来似乎很正的普通话说:“二营长,老子的意大利炮呢?”
“诶因窘?捞资地咦大李泡?”安度因摇了摇头,“这也太长了。”
周立假装咳了两声,严肃地说:“鱼可可,你别乱教人家。”
“哦。”狐狸尾巴左右摇了摇,“其实应该说‘你好’。”
“你好?”安度因学得有模有样。
不知道是戳到哪个笑点了,鱼可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安度因愣了一下,疑惑地说:“我哪里学得不像吗?”
周立实在是忍不住了,赶忙说:“你学得很好,她可能是脑神经搭错了。”
点了点头,三人正巧走到了伯爵堡的大门前。
伯爵的城堡也是相当的费心思,彩色碎玻璃拼成的抽象画作为窗户,仅仅是白漆墙上就有各种风格的浮雕,灰色的方顶上更是雕刻了一只昂首咆哮的巨龙。
拱形的铁门开了一半,把门的骑士穿着棉布质地的礼服,腰上挂的镶嵌满宝石的剑,每当有人跨过门槛时都会行上一个待客礼。
城堡内也是相当庞大,上下三层,中间还是露天的花园,白色的圆石桌旁坐着三个留胡须的男人,听着谈吐像是执政的官员。
人流去了二层,周立也紧随其中,安度因跟路上的几个贵族大概是旧识,告别了周立便跟他们离开了。
最后周立到了礼厅,围观的贵族们在二楼的看台上站的密密麻麻,看台的下面是两个突出的半圆形露台,两名穿着繁复花纹礼裙的少女各站在一边。
“这不是那个叫玛丽……奥孙的家伙么?”鱼可可想了半天也没念对玛丽的姓。
玛丽正站在靠他们这边,她的左手紧紧地捏着礼裙,她的对手站在她的对面,两只手交叠在腹部,标准的贵族站姿。
周立仔细观察着玛丽的对手,能看到她正自信地笑着,淡蓝色的礼裙衬托着她白玉般的肌肤,记忆中的玛丽与之相比更多了些粉色。
“你打算犹豫到什么时候,玛丽?”少女的语气平稳地说着。
玛丽并没有说话,她似乎很纠结,看着脚底黑白相间的棋子们。这看起来有点像国际象棋,周立心里想着。
“国际象棋?”鱼可可似乎也发现这些棋子实在是太像了,除了个别的不太一样。
周立没在书里看到过关于这种棋的介绍,以前也并没有玩过。对这种东西虽然说有点认识,但是根本不会玩。
大概是下定了决心,玛丽抬起她的手说:“士兵,去那里。”
一枚白色的士兵棋子听懂了玛丽的命令,往前走了两步。
“自走棋诶?能自己动的,厉害了。”鱼可可有点小惊讶。
“牧师,吃了它!”
随着玛丽对手的下达命令,一枚黑色的手里握着法杖的棋子打出一道光线,径直将白色士兵打碎。
“玛丽,你在家里只知道吃甜点吗?”
“安多娜!注意你的言辞。”玛丽大声警告,“你不过是侯爵的嫡女。”
鱼可可摇了摇头说:“她还没输呢!我看她这样子,估计离输不远了。”
“哦?”周立若有所思地说:“你还会下国际象棋?”
“会的不多,但是对于这两个渣渣来说,我可以吊打他们。”鱼可可兴奋地举着小拳头。
一米多高的狐族兽人,准确地说一米四出头,举着个拳头刚好到周立的下巴。
感觉……好像可以装逼打脸?
周立心里想到个好玩的,穿越来了异世界,他还从来没装逼打脸过,至少没有主动做过,兴许可以趁这个机会试一试!
想了想,周立煽动着鱼可可,“想不想玩个刺激的?”
“刺激的?”鱼可可看着周立一脸坏笑的样子,“你怕不是想让我上去跟那个叫安多娜的下棋吧?”
“试一试嘛!你看我们穿越来这么久,还从来没装逼打脸过!这种穿越多没劲啊是不是!”周立循循善诱地说着。
鱼可可不可思议地看着周立说:“你不是老说少给你惹事吗?装这个逼又没功法秘籍又没天材地宝的,你闲的蛋疼啊!”
“啧,试试嘛,就当好玩了不是。”周立附在鱼可可耳边继续说:“你就这样……再这样……”
……
玛丽的心情相当地差,来的路上磕磕绊绊不说,现在还被安多娜挑衅,要不是她父亲的意思,打死她也不会来这个地方找不自在。
“王后,出动!”安多娜自信地下达了命令。
玛丽知道她快被将死了,棋快要走完了,她的王后为了保护她已经牺牲了,主教跟牧师被同时限制在棋盘的两边,选择一个就要舍弃一个。
“父亲,怎么办……”玛丽小声嘀咕着,幸好她的手套是用上等的丝织品做的,不然这幅手套可能就被手心的汗给毁掉了。
选择一个,就得舍弃一个。
安多娜又用着她一如既往的讨厌语气,“玛丽,我可不想长皱纹。”
“主教……”
“牧师,吃掉骑士!”
一个清脆的声音吓住了玛丽,白色的牧师棋打出光束,将黑色骑士棋打得粉碎。
“谁!”玛丽又惊又怒地看着背后。
“当然是我啊!闸总!”鱼可可站在她背后的看台栏杆上,轻轻一跳就落在了玛丽的身边。
鱼可可拍了下已经呆滞了的玛丽,“闸总,我带你打!”
缓过神的玛丽表情已经愤怒,也不再注意形象大声喊道:“奴隶!谁允许你动我的棋子!给我滚下去!”
“切,好心全当驴肝肺,你愿意白给就白给咯。”鱼可可摆了摆手,正准备离开露台。
“你留下来,陪我下完。”安多娜语气得意地说:“玛丽的棋艺太差,还比不上一个奴隶。”
“你!”
“奴你妈的!来,闸总!今天我教你怎么打。”鱼可可的汉语骂腔安多娜自然是听不懂的,只知道这个奴隶要留下来下完棋,安多娜对着玛丽得意地笑着。
站在看台上的贵族们看到场里的变故一阵唏嘘,互相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立也看不太懂,国际象棋太难,如果说曾经街边老大爷下的象棋,那他倒是会得一点儿。场里的棋局他是毫无头绪的,只能看到鱼可可指挥的白棋正在一点点地周旋,从一开始的不敌,变得慢慢能吃掉一子。
玛丽站在鱼可可的旁边,从最开始的愤怒到沉默,棋过几招后她已经能看出来自己的差距确实与这个兽人奴隶差得太远了。
棋局变化很快,黑白相搏几招之后,黑棋被白棋设局一阵屠杀后彻底失去了优势。安多娜得意的脸上终于凝重起来。
“呼,全军听令!”
听到这句话,棋盘上的黑棋顿时扭头看向了安多娜,只见她的气势骤变,如同君临天下的女王一般,只见她右手高举大声喊。
“所有的士兵!赢得此役将被册封为骑士,所有的牧师、主教,你们将加官进爵!取下一个敌首,你们将获得一百金币的赏赐!如果你们战死,我会追封你们为英雄,你们的家人将会得到足以幸福过完一生的抚恤金!并且不论生死,你们的家族将三年不用缴税!为国家战斗吧!我的子民们!”
黑棋似乎是真的听懂了她的话,竟然高举起手中的武器欢呼起来!
卧槽!这特么不是番剧里的剧情?
周立一脸惊呆,但问题是番剧里的翻盘条件没有给啊!这特么怎么赢!典型装逼失败啊!
欢呼后的黑棋根本不用听命令,竟然直接朝白棋冲杀起来,没有士气的白棋根本无法阻挡,一时间少去大半。
鱼可可也发现了,也懵逼了,国际象棋她会下,番剧她也看过,但是这特么明显是没法打啊!
“这才是真正的斗棋。”玛丽的语气很沉重,“斗棋除了棋艺,到了高手,斗的是才华,是统帅魅力,这一点上我的确……不如安多娜。”
整个礼厅里再没有任何人说话,玛丽的头垂得很低。
在狂暴的黑棋们砍完最后一枚白棋,棋子们最终停了下来,看向他们的国王——安多娜·诺兰。
“奴隶,你的棋艺确实很厉害。但你只是一个奴隶,你是无法领会到真正的贵族。统帅应该拥有的才华的。”安多娜发表着她的获胜宣言,看台上的观众们也为这场精彩的斗棋鼓掌。
装逼失败啊……
周立感觉鱼可可的内心应该会受到很沉重的打击,看来得想想办法补偿她一下,毕竟这个馊主意是自己出的。
周围的人对着风采尽显的安多娜忍不住地赞叹着,她的模样看起来很享受这种群星环绕的感觉。
安多娜微笑着,用着最高级的贵族语法说:“奴隶,我承认你的棋艺很强,但是你永远无法打败国王。”
“结束了吗?”鱼可可问道。
“结束了,奴隶。你可以回去你的主人那里了。”安多娜双手环着胸。
鱼可可直视着安多娜,同样抬起了她的右手。
“这还远远没结束!国王,你可别太早的下判断。”
她小小的声影背对着所有的目光,贵族们在她的背后嗤笑着,可怜着,起哄着。
“所有的人民,请听我说!”
黑色的棋子早已经停止了下来,从石雕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生机。
“它们不会听你说的,黑棋是我的棋子,你的白棋已经死完了。”安多娜好笑地说着。
鱼可可并没有理会安多娜,而是自顾自地进行着演讲。
“人民们!你们的国王没有兑现她给你们的承诺!”
“你们抬头看看!你们的国王!坐在你们兄弟姐妹的尸骸上,你们去用性命捍卫的国家不是属于你们的!而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你们抬头看看!她把你们当成可以抛弃的棋子!她给你们的承诺空头而又可笑!”
“她毫无付出!用着哄骗的手段让你们为她卖命!”
“她穿的那么华丽高贵,而你们却衣不蔽体!”
“她吃着最精致的食物,而你们却要顾虑明天的面包!”
“她穿着你们亲手织成的衣服!吃着你们辛苦种着的粮食!用花言巧语骗去你们的生命!用恶毒的语言贬低你们的荣耀!”
“想想我们那些战死、饿死、冻死的兄弟姐妹们!想想我们日日夜夜辛勤劳作的父辈祖辈们!在看看你们眼前这个欺骗你们利用你们的最恶毒的人!”
“反抗她!用你们手里的利剑去斩断她设下的枷锁!用我们的双手去争取我们的自由!”
场中的黑色棋子似乎重新注入了魔力,他们望着高台上的安多娜却仍然无动于衷。
鱼可可深呼吸了一口气。
“人民们,我,鱼可可!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受尽压迫的杂血兽人奴隶,我生下来便是如此,我毫无选择的权利,”
“我自小无依无靠,不要说吃饱穿暖,我想抱抱我的父母都无法做到。”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曾经信任的同伴们嘲笑我,欺辱我。”
“我原本敬重的长辈们逼迫我,让我做最劳累的工作。”
“只因为我是最低劣的、最肮脏的杂血兽人!”
“但我不甘!我想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我想与所有人一样吃饱穿暖,我想和伙伴们嬉笑玩耍。”
“我的命运不该如此!”
黑色的棋子们开始犹豫,有的互相交流着眼神,有的扭过头去,仰望着那单薄幼小的身影。
“命运可以让我低头,可以让我跪倒。但是命运!它绝对无法打败我!”
“我愿意奉献我的生命!去打倒压迫我的一切!”
“人民们!看看吧!我!鱼可可!一个十六岁的杂血兽人尚且如此!”
“你们有什么理由放弃自由的权利!”
“人民们!拿起你们手中的剑!我们的命运不该如此!”
“我们的命运不该如此!”
黑色的棋子动了。那是从未听见过的,悲愤沉重地嘶吼。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他们怒视着他们的国王——安多娜。
他们用着自己嘶哑沧桑的声音怒吼着:我们的命运不该如此!
他们不再是黑色的棋子,他们变成了赤红色的人!
唯独国王,坐在王座上的黑色国王,露出了怯懦。
它用双手无力地护着脑袋,赤红色的士兵们走到了他们曾经的国王面前。
他们愤怒着,用着手中的利剑——斩下了曾经欺辱他们,压迫他们的国王的脑袋。
他们欢呼着,赤红色的人民高举着黑色的头颅——他们自由了!
“你看,我带领着我的人民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