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祇半阖着眼帘，雪发用苍青玉笛轻束着，一半垂在身前，一半从背后流落蜿蜒在地面上。
决离白皙纤长的手指夹着白子落下，一步步成阵将黑棋锁死。丝毫不让地吞噬着银華的“领土”，没有一点求人的样子。
而在世界之外的宇宙虚空之中，以虚无和空间神力形成的“源棋”，正是银宫石桌上棋局的模样。
如他们这样的存在，下棋自然不只是“下棋”。
事实上，对于神祇来说，在本源之力不得擅动的情况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微操”。
嗯。除了创世灭世之外，一切都只是“微操”。
银華执黑子，俊俏的眉轻皱着。思考下一步该如何下下去。
终究，银发银眸的神祇轻笑了声。银華将棋子随手放在棋局里。
“我认输。”声音清雅如莲。
他知道该怎么下，决离设计的每一步陷阱他都知道如何避开，甚至知道那颗黑子落在哪里可以直接翻盘，死而复生。可那又如何呢？他没的选。
这一局下的，本来就不是棋。
“听说星河的那个小神君向你求娶了？”银華边收拾棋子边调侃道。
“你这是又坑了自己一次吗，神谕啊……”
神谕是有强制性的，就算是神祇也无法避免。神祇本源妥妥的会鞭策自己的主人“维护”神祇的尊严——这即是所谓的“言出法随”。
决离扫了眼眼前人，“前提是本君乐意。”声音轻且淡。
虽然知道的人少，但事实上，“神谕”这东西，对沉珩来说只是一纸空文。遵不遵循向来看心情。
银華叹气，“我从来就没想到他会那么做……决离，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我救他的时候有多艰难。”
“苍梧破坏神体，蓝色的鲜血根本止不住。伤口被决的力量撕裂毁损，又被虚无的神力修复，如此循环往复……就这般过了数百年。”
“说生不如死也不为过。”银華站起身，“真的过分了，阿尔。”
决离伸手拿了个棋子，又扔回去。“这就是你告诉他本君即是梵音的缘故？”
“你不是吗？”银发神祇反问。
“是。”突然的寂静里，少女轻笑着，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只有一个“四极”之虚无。亦只有一个人得以掌宇宙之一。
“所以呢，你是怎么想的？”
“你知道，那个人是我，但我不完全是她。”少女理了理衣袖，红裙上是金丝的祥云纹。“更何况，我并不是正常苏醒。梵音点燃了自己献祭让本君临世。”
“我没法子还他一个情人。”她轻笑，“而他如今的做法让我困绕。”
“我会爱上他。”
“那不对的，不是吗？”决离歪了歪头，目光纯良。
这一瞬间，银華突然想不起自己还能说什么。
“四极”的力量本没有强弱之分，生死、时空、宿命、虚无，皆是宇宙的奠基之基。
但临荒将生死演化成了混沌。
生死顺转为混沌，近生；逆转为决，邻死。
而沉珩为决之主。
于是为了平衡，虚无没有存在的必要；临荒可以一个打时伊和匿宥两个。
为了平衡，临荒无法形成真正的躯壳神体；沉珩缺少了生灵的情感。
决之力每时每刻都在改造沉珩的记忆，她对世界没有参与感，无法共情。如同看一场戏。或许某一刻有过情感，下一刻就已经消失殆尽。
所以，为了正常一些，她存在的准则便是：你给我什么，我还你什么。
你爱我，所以我会爱你。决离这样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