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延四年立冬日,齐国溯阳帝齐余傲与姜国姜黎公主大婚,姜黎被赐封后。
十一月中旬,已是大半月而过,姜黎入住这霁宫已是半月,自那日大婚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齐余傲,倒是听宫里的新来的宫俾讲述着这位暴戾的王,又将诸侯献送上来的美人儿用着残忍的方式给杀了,又道着几日前,那南桑国亦将一位公主送来了齐国献给齐余傲。
姜黎坐在铜镜前悠然的梳着胸前的一缕青丝,淡然的轻笑,南桑这是坐不住了吗?如此也不怕晋国反目?听及齐余傲又杀人时,神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心中对着那个陌生的男人,又多了几分忌惮,这男人是将自己当做了那判决所有人生死的神明了吗,肆虐轻蔑的屠杀。
又是一个夜晚,华灯初上,姜黎瞧着四下无人的广华殿仰望着星空痴痴入神,如今南桑将一位公主送了过来,而齐余傲却没有拒绝,这让她原本归于平静的心又再次不安起来。如若齐余傲对姜国的事改变主意袖手旁观或者另站队营,那么姜国必然亡矣。
待抬头看向那皎洁的明月,心中倒是多了几分羡慕,无论这世间如何变幻,它依旧高悬于空,置身事外。轻轻伸出手想要试着触摸那明月,透过指尖斜视,这一刻仿佛它就在自己的眼前,触手便可及。
可是有些事总得要去试一试,不让怎么知道结果,姜黎觉得知结果而顾行之,并非愚钝,而是让自己搏一把,不留遗憾。
她坐在广华殿的偏殿旁,这里似乎极少有人来,闲暇时她最喜一个人待在这里沉思,只是今夜却被不远处传来的细碎的声响扰了清净,索性起了身子,寻声而去。
踏着蜿蜒的小径,绕过水波粼粼的湖水,路至尽头,这里似乎寂静的可怕。经过湖水吹过来的阵阵寒风,直接让原本就穿着单薄的姜黎缩紧了身子。
瑟瑟寒风中骤然一股更为凌厉的风袭来,待姜黎反应过来时,已被人掐住了脖颈。
“啊!”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姜黎措手不及,那掐着她脖颈的手还在用力,缺氧的窒息和剧痛让她琼首扭曲,挣扎着抓住那手拍打,这举动似是惹怒了那人,那人直接掐着姜黎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娇小的她双脚离了地,更是挣扎不得。
“救……救命。”这样的呼救似乎轻不可闻,风吹即散。
眼前的人身材高大且武功更是不可深则,或许这一次真的结束了,这一切都将跟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面临死亡说不惧怕那是假的,这一刻没人能比她更想要活着,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冰冷的滴落在了男人强有力掐着姜黎脖颈的手上,那人紧掐的手微微一松,似有动容。
静谧的空气中,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响起后,那人终是松了手,姜黎顺势跌坐在地上。
“朕的皇后,带朕回去,朕饶你不死。”黑夜中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略显突兀,但却是分外好听,只不过现在的姜黎已没了那份心思欣赏。
她被适才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吓得瑟缩这身子,半响才回过神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抬眼凝视着这险些要了她命的男人。她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他身上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仪,与适才他身上散发的戾气结合那一刻,他完全就成了地狱来人间的撒旦。这就是齐国的王,那个传闻暴戾冷血的男人,经此一事,她或许这一辈子都能将他记在脑海中,他确如传闻那般,宛如死神,可以随意夺人性命。
男人向着站离自己半寸的女人伸出了手,只是眼睛却毫无焦距的看向某处。
姜黎见此有些诧异,伸手在男人眼前晃动了两下,见男人没有反应,心中顿时一惊。
他竟是眼盲!这个强大且凌盛的男人竟是瞧不见的。
此刻姜黎连心跳都是颤抖着的,小心翼翼的伸出满是冷汗的小手去牵起那苍劲干燥的大手后,另一只手还轻轻地紧拽起了男人那绣着金色龙纹的衣袖,似是害怕,却有更似以此来掩饰自己不安的内心。
那极好的缎绸被她拽的变了形,他此刻瞧不见物,眼前除了一片无尽的黑便是一无所有,这样的黑让他多了几分戒备,身上阴沉的戾气只增不减。或者是瞧不见的缘故,他的触觉和听觉比常人更为敏锐,但当被那冰冷潮湿的小手牵起时,幽深的双眸骤然瞧向那处,微愣半刻后,已反手将那柔荑紧握在了自己宽大的掌心。
向来都是他运筹帷幄将一切掌握在手间,又怎可如此被人牵拉着走。
姜黎看着反握着自己手的大手,有些微愣,但随即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嘴角一撇,便继续小心翼翼的牵着这个傲娇又好面子的男人往大殿外走去。
绕过霁宫便是齐余傲所寝的长央殿,姜黎牵扶着齐余傲进了殿,待那男人稳坐在案几旁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内殿,这里和她所寝的宫殿不尽相同,雕梁绣柱间无不透露着奢华,这便是齐国同姜国的区别,齐国作为四国之首,那么国库自然也是姜国所及得上的。
回到了自己熟悉无比的地方,齐余傲倒是自在了许多。姜黎站在他的身旁,静等着男人开口,她知道今夜这一切都只能是个梦,且还是个绝对不可以跟人提及的梦。
殿内寂静的可怕,男人半响不言,只是转过身子将那双毫无焦距却生的极美的眸子看向了一旁的人儿处,那目光似要将人看穿。
被盯的久了,姜黎已将目光回盯着男人,她能从他那双深邃如黑曜石的眼,察觉到那抹让人颤栗的阴沉。
“有些话该不该说,朕想皇后是个聪明人,自是知晓的。”终,他开了口,冷淡的语气无由的多出了一股让人颤栗的味道。
姜黎又怎会不晓,齐国强大的王夜间不能视物,有了弱点,这样的话一旦传出去,那么四国又该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下意识避开他目光后开口回答道:“今夜,臣妾在霁宫一夜好梦至天明,什么都不曾发生。”
听此,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忽而声音低沉下来。“倒像是那姜王的女儿,审时度势的本事恰到好处。”
姜黎又怎会听不出这男人话中的嘲讽,只是现下无论是嘲讽还是其他她都已无瑕关心,眼前的男人让她只想尽早远离,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危险极了,特别是在他似笑非笑的那刹那,那是他想要杀人的前兆,适才那种临近死亡的感觉,当真让人心悸。
“臣妾不过是做好本分之事,倒是及不上那新进宫的南桑公主能讨陛下欢心。”忽明忽暗似星河的眸子瞧着那处,当男人提及自己父王是不敬,自是恼怒的,语气不可控制的不善起来。
男人听此起了身,转向身侧的女子,骤然将那傲气的女子拽进怀中,不以为然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皇后,这是吃醋了?”
姜黎不备,被男人拽进怀里,蓦然睁大的圆眼瞪着那张绝美的脸庞,脸上尽显惊慌。但又心想着,我吃劳什子醋啊,又不是不知晓那些女人的下场,难道嫉妒她们比自己死的早吗?
白了一眼居高临下等着自己答复的男人,没好气的拉着他的手,将他牵至床榻沿。“臣妾不吃醋,后宫本就应雨露均沾才是,夜已深,陛下还是好生休息,今夜的事臣妾不会同任何人提及。”
所幸他是瞧不见的,她此刻脸上无论是何神情都无关紧要,不然还得假笑着趋炎附势。
说罢,欠身准备禀退,可刚转身却被那人拽住手一扯,再次跌进那炙热宽大的怀中,男人似乎有心逗她,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朕瞧不见事物,还得劳烦皇后替朕宽衣。”
“陛下可唤人……”说罢又想起什么,只好认命的去拽男人的衣衫。
这一夜,齐余傲丢尽了颜面,却又不得发泄,只能满心想着如何找高策算账,若不是他失约,他又怎么能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