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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桃夭

桃夭孤儿院。

它的名字取自于《诗经》“风”篇中“周南”的“桃夭”,是老院长生前所取。

以前的孤儿院里种满了桃花,每年桃花开时,老院长都会坐在院子里,泡着一大杯桃花茶,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他自己也是笑得不亦乐乎。当老院长昏昏欲睡时,几个调皮的孩子就爬到桃花树上摘还未熟的桃子,每次被逮到时,无不挨一顿臭骂,可当四下无人时,老院长便一直念叨着,“桃之夭夭,勺勺其华”,据说他已故的妻子特别喜欢桃花。

桃夭孤儿院,现位于一处森里公园附近,以前在市北区的一家小镇上开设,三年前才搬来的市北区,是老院长最早收留的一批孤儿中,其中一个成了大气,回来后,他把孤儿院搬迁到了市北区。同时他也是新任的名誉院长,更是尹淮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尹淮一边赞赏两句路边的花花草草,一边买点小孩子喜欢的玩具很零食,一路上走的慢慢悠悠,这让悄悄跟在他身后的精致女子深感无奈,甚至有些头疼。

“大哥哥”,“尹哥哥”。

还未进门,就听到一群孩子们的欢喜的呐喊声。

其中有两个看似六七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飞快的到尹淮的身前,摇曳着他的小腿,咧着大嘴笑道:“尹哥哥,这次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尹淮蹲下身,抚摸着两个小孩子的额头,宠溺地笑道:“大虎二虎,每次你俩都冲这么快”,随即,从身后拿出两个大方便袋,交到他俩的手上,又笑道:“拿去跟大家伙分分吧,一人一个,你俩可不能独吞,不然以后就不给俩买了。”

左边的小孩子接过袋子,拍了拍那瘦小的胸膛,保证道:“尹哥哥,你放心吧,我俩现在可是班长跟副班长。”

右边的小男孩嘿嘿一笑,露出高傲的神色,只见他的样子手舞足蹈,像似马戏团的驯兽员,“昨天早上院长把我俩叫到办公室,任命我俩当班长,大虎是班长,我是副班长。”

尹淮伸出大拇指,赞扬道:“你俩还挺能干的。”随即,咳嗽一声,换了一张严肃的脸,继续说道:“这个班长可不能白当,从今以后你俩要保护好班里的同学,不能让他们受到外人欺负,更要以身作则,听到了吗?”

两个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们过去吧,大家还在等你俩呢。”尹淮笑道。

两个小男孩往回刚走了几步,其中一个转回头,问道:“尹哥哥,‘以身作则’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尹淮被问得一脸茫然,意思是知道,可是说出来,那就犯难了,他咳嗽一声,没好气道:“问什么问,快点过去,大家还在等你俩呢。”

当副班长的小男孩做了一个鬼脸,嘿嘿笑道:“原来尹哥哥也不知道。”

“‘以身作则’的意思是以自己的行为做出榜样,出自《论语·子路》:‘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这时,后方传来了一个雄厚的声音。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体型健硕的中年男人,三十五六岁左右,国字脸,身高一米八五,走起路来仿佛带风一般,虎虎生威,一副老板样。

尹淮抬起头,看到中年男人,起身笑道:“虎哥,好久不见,怎么有空来这了,公司不忙吗?”语气中带着一丝尊敬。

这个尊敬并不是因为他是多大的老板,而是因为他帮助了多少人。

中年男人笑道:“忙,就算在忙也得偷会闲,不然你想累死哥哥我啊,呵呵,跟你小子说了多少了,你小子又不肯来帮我,什么事都只能落在我一个人头上,哎,累啊。”

尹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急忙转移话题,道:“嫂子呢?怎么没见嫂子。”

“出去买菜了,等中午咱哥俩喝点。”中年男人笑道,随即,对着孤儿院的小孩子们喊道:“都散了,还围在这干什么。”

小孩子们一拥而散,其中有几个调皮的小男孩,对着中年男人偷偷做鬼脸。

中年男人名叫尹擒虎,主要搞房地产,在商界只要提到“尹老虎”这三个字,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真正出名的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强大的实力,而是他把每年的收入,拿出一半来捐给贫困地区,他所捐赠的学校、孤儿院更是数不胜数。

中年男人伸了个懒腰,坐到一旁的桃花树下,揉着太阳穴说道:“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真是令人头疼,还是跟这群孩子打交道痛快。”

尹淮勉强笑道:“是啊,他们多可爱,真想回到那个时候。”

中年男人扭头,见尹淮的笑容些勉强,于是问道:“老弟,有心事吗?来,跟哥说说。”

尹淮咬了咬牙,低头说道:“没有。”

尹擒虎微微皱眉,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你要是拿哥当自己人,就跟哥说。”

尹淮叹了口气,道:“哥,能进去说嘛?”

“好。”中年男人点头道。

躲在门外不远处的精致女子,正悄悄地偷看尹淮,当她看到尹老虎时,她那俊俏的脸蛋上,露出难以相信的神色。

……

……

孤儿院的办公室中。

啪。

中年男人狠狠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只见他勃然变色,两眼通红,身上更是散发着怒不可歇的怒气。

他咬牙切齿道:“这件事绝不能罢休。”

尹淮心中有些感动,但想到他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如果再让老虎哥的公司跟夕阳集团碰一下的话,那必然会两败俱伤,弄不好他的公司还会破产。

“虎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我已经是将死之人,如果咱们跟夕阳集团硬碰,必然会两败俱伤,你没必要再为了我,搞得公司出现这种状况,更何况,孤儿院还有这么小孩子,你若是真的出现什么情况,那他们该怎么办。”尹淮急忙劝道。

尹老虎没有说话,但身上所散发的怒气依旧不减,场面很静,静的让人害怕,过了一会儿后,他冷冷的说道:“我若连自己的兄弟都保护不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孤儿院长,更何况你还救过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于公于私,我都会帮你。”

“可是虎哥……”尹淮话还没说,就被引老虎打断。

“行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放心吧,哥哥我在商场上跌打滚爬了这么多年,会量力而行的。”

尹老虎端起桌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待气消了消后,又道:“待会嫂子回来,让她做两个菜,咱们兄弟俩好好喝点。”

“虎哥,我……”说未说完,尹淮低下头,不争气的泪水从眼眸中滑落。

尹老虎走上前,拍了拍尹淮的肩膀,没好气道:“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生来顶天立地,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记住,咱们尹家男儿只能流血不能流泪,你这个样子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似的,成何体统,把眼泪擦干。”

尹淮擦了把泪水,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交到尹老虎的手上,勉强笑道:“虎哥,饭我就不吃了,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攒下的积蓄,大半都在卡里,现在也用不到了,就把它交给孩子们吧,马上过秋了,该给他们添点新衣服了。”

尹老虎咬了咬牙,没有拒绝,接过卡片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去哪?”

尹淮想了想,说道:“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出去过,如今我想走出青岛看看,好比如老院长经常念叨的泰山、孔庙、刘公岛……”

尹老虎攥了攥拳头,道:“还是先吃饭吧,你嫂子好久没见你了,她也挺想你的。”

尹淮摇了摇头,笑道:“不了,见一面徒添伤感,还是不见了,虎哥,我的事还是先别跟嫂子说了,以免让她担心,她若是问起,就说我去了国外了……时间珍贵,虎哥,我先不说了,先走了。”

“等一下。”

尹老虎大喊一声,尹淮停下脚步,转过身,两人来了一个重重的拥抱。

看着尹淮离去的身影,尹老虎拳头紧攥,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他在心中发誓,“这个仇,我一定帮你报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尹淮不舍的跟孤儿院里的小孩子分别后,咬着牙,头也没回,朝着前方的大路走去。

精致女孩微微皱眉,悄悄跟着尹淮的屁股后面,一路来到了海边。

半个小时后的尹淮,躺在沙滩上,仰望着被云彩遮住太阳的天空,苦笑道:“突然想出去看看,居然不知道要去哪?”

琢磨良久,突然想到老院长所说的“刘公岛”,尹淮立马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路边,摆了辆出租车,说道:“师傅,去火车站。”

跟在尹淮的身后不远的精致女子,急忙跑到路边,也摆了辆出租车,关上车门,从包中抽手掏出几张红票子,即可说道:“师傅,快,跟上前面的出租车,但别让他发现。”

“好嘞,姑娘,你坐稳了。”司机师傅话音刚落,一脚油门踩上,车子疾驰而去,离前方的车不多不少,正好50米左右的距离。

……

……

威海。

来威海旅游,首选便是刘公岛,如泰安的泰山,济宁的孔庙一般。

刘公岛,总面积3.15平方公里,岛岸线长14.95公里。为威海市海上天然屏障,在国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素有“东隅屏藩”和“不沉的战舰”之称,明清至解放前,诸多海上战事发生于此,特别是甲午战争留下了深刻的历史印记。

尹淮此次前来,便是为了纪念甲午战争时期的英雄,他虽然不是以当年的众位英豪为榜样吧,但他的内心中最为敬重的便是英雄。

华夏男儿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拜君王。可惜这个社会已没有君王,所以大多数人的第三拜,都选择了神啊佛啊。

在尹淮心中的的三拜则有些不同,一拜的仍旧是天地;二拜的则是老院长,虽然有时会偷偷地拜一下;第三拜,拜的而是英雄,尹淮是一个无神论者,他认为世界的神佛不过是人心中的一个寄托罢了。

“先生,一共10元。”

尹淮正在发呆,听到出租车师傅的声音后,赶忙回过神,不情愿的从口袋中掏出10块钱来,交给出租车师傅,然后走下车,伸了个懒腰,刚挪出半步,就听到出租车师傅好心的提醒道:“现在已经是黄昏,没有船了,在附近找个宾馆休息吧。”

“谢谢老板。”尹淮扭头笑道。

出租车师傅从车内掏出一张名片,交到尹淮手上,咧嘴笑道:“小伙子,今晚一个人若是觉得寂寞,可以给我打电话,价格公道,保证让你满意。”

尹淮收下名片,苦笑道:“好,若是有需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出租车师傅打了把方向盘,摆出一个打电话的手势,随后扬长而去。

现在已是黄昏,而这地方又没有沙滩,最多下去趟趟水,而且下面都是礁石,踩着也很硌脚。尹淮站在一个高台上,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即将没落在大海的太阳,看着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的一家四星级酒店,最顶端的一间海景房内,一个美貌女子穿着睡衣,翘着二郎腿,坐在阳台上,左手撩着耳边的秀发,右手摇晃着一杯红酒,海风轻轻吹开她的衣角,露出了雪白的大长腿,这一幕若是让人看到了,口水定能流出来,而她却不为所动,那双诱人的桃花眼死死地盯着那个站在高台上的男子。

尹淮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过,他一激灵,不在出神,从高台上跳了下来,看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他不知为何苦笑一声,然后点燃了一根香烟,继续漫无目的往前走去。

“烤螃蟹,炸大虾,烤鱿鱼,羊肉串……一块钱一串,统统一块钱,海鲜饭,菠萝饭,咖喱饭……五块钱一份。”

尹淮扭头,看到一个体型超过两百斤胖子正在卖力的吆喝,可能是烧烤炉太热吧,这胖子已经是汗流浃背。

走上前去,还未开口,只见这胖子一把将穿的那件吊带背心脱掉,露出了结实的‘肥肉’。

他点上了一根白将军牌的香烟,见到尹淮前来,笑道:“帅哥,要点什么?我这都是新鲜的。”

尹淮琢磨了一下,道:“螃蟹、大虾、鱿鱼、羊肉串各来十个,一盘海螺,花生毛豆拼一盘,再来一瓶威海卫啤酒。”

“好嘞。”胖子老板指着一边的空座,笑眯眯的说道:“帅哥,请坐下稍等。”

没一会儿,食物全上来了,尹淮举起酒瓶,望着海面上渐渐升起的圆月,一饮而尽,大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将进酒,杯莫停,痛快痛快。”

“帅哥,咱家的家怎么样?”胖老板趁机说道。

“不错,多来几瓶。”尹淮赞道。

“好嘞。”胖老板脸上的笑容像是一团会抖动五花肉,只见他从一旁提溜出了一包啤酒,放到尹淮的身前,笑道:“敞开量喝,前三瓶免费。”

半个小时左右,尹淮已经喝了五瓶,此时的他满脸通红,口中时不时的打嗝,意识也有些模糊,只见他从口袋中掏出一百块钱,放到桌子上,然后又用酒瓶把它压住,随即起身离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尹淮突然扶着路边的路灯,哇哇的呕吐了起来。

吐完后,尹淮感觉自己的精神清醒许多,但走起路来还是轻飘飘的,他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点燃了一根香烟,苦笑道:“多少年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还真他娘的难受。”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得有了些困意,身子一歪,依靠在树下竟然睡着了。

“救命啊。”

这时,东北方一个小胡同里的一声大喊,把正昏昏欲睡尹淮给揪了回来,他抬起头环顾四周一圈,没有再听到声音,还以为是幻听,刚准备再继续睡会,结果又一声大喊,尹淮彻底惊醒。

“救命啊。”

这是一个绝望的女子才会发出的声音,尹淮瞬间起身,一脚踩空,一个踉跄,又摔在地上,并且还把鼻子给磕破了。

此时女子的声音叫得更加厉害了。

尹淮直接起身,把鼻子上的血围着脸上一抹,顺着声音,朝着正北方跑去。

刚拐进胡同,就看到三个大汉把一个身材消瘦的女子围在墙角,三人摸着下巴,时不时的露出猥琐笑容。而女子双手抱在胸前,眼中含着泪水,身体蜷缩在一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过她这个样子,反而助长了三个大汉的欲望。

“都别……”尹淮大喊一声,声音有些沙哑,随后打了一个嗝,那个“动”字没有说出来,他身体依靠在墙边,轻抬眉毛,看着三个大汉。

三人同时一怔,猛然回头,其中一个大汉拿起的手中的手电筒照射过去,看到不远处的胡同口竟有一个满脸是血的妖怪,瞬间吓破了胆,嘴角不时地抽搐,三人中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鬼啊”,然后齐刷刷的朝着胡同里跑去。

两米高的墙,三人居然三两下就翻了过去。

尹淮一扭一扭的走到女子的身前,“你……没”,话没说完,一屁股蹲在了地上,本来眼眸中含泪的女子,见尹淮这个样子,噗嗤一笑,宛如盛开的雪莲,让百花都黯然失色,可这一幕,蹲在地上的尹淮正低着头,并没有看到。

女子拍了拍尹淮的肩膀,急忙说道:“喂喂,你怎么了?”

“拿开。”尹淮一把推开女子的手,躺在地上,没一会儿,传出轻微的呼噜声。

“你家人呢?”

“你住哪啊?”

女子紧皱眉头,无论问什么,尹淮都是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什么都不说,无奈之下,只好把他扶起,缠扶着他的手臂,回到了女子所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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